前中共香港喉舌總管披露歷史密聞
 
郭若、鹿青霜
 
2003年5月26日發表
 
【人民報消息】(金堯如先生1949年前加入中國共產黨,先後負責領導和組織推翻蔣介石和國民黨政府的大陸學生運動和臺灣地下黨運作。49年後,被中共授命留守香港,總管香港中資媒體。「6.4」天安門屠殺後,金堯如先生退出中國共產黨,現居美國。)

1、 退黨不是一朝一夕決定

八九民運的時候我在香港,當時中國新華社、香港、美國,還有其他海外的電視轉播我都看了。六四前看到北京的輿論對民運很不利,叫學生不要破壞社會治安。當時看到學生在天安門廣場,有的躺在帳篷裏絕食。5月17日那天,已經後半夜了,趙紫陽到了天安門,對學生說:「我老了,我們都老了,今後的世界靠你們年輕人,中國是你們的。我希望你們今天到此爲止,快點,越快越好,回到家裏去,回到學校好好讀書,將來建設更好的中國。」我一聽,啊呀,趙紫陽這麼說,他一定知道要有行動了,事態一定很嚴重了。他是希望把學生保存下來,因爲將來的中國需要他們。後來報紙說趙紫陽回到家裏就辭職了,不幹事情了。

那段時間我們在香港的報紙上也是一方面爲趙紫陽講話,一方面盡力支持,保護學生。按照趙紫陽的意見,希望學生能回去的都回去,呼籲政府不要採取任何暴力行動。我每天看電視。六四那天晚上,從電視上看到坦克車從北京六部口嘩嘩地跑著。看到北京的老頭子,老太太在喊:「解放軍同志啊,不要去啊,他們都是學生啊,你們不要去打!」坦克車上的解放軍就朝著他們開槍。砰一槍,一個人倒了;又一槍,又一個人倒了。

那時候,北京大馬路旁邊有很多人在騎著單車往西走,四五輛一排,四五輛一排,不知道他們是給學生送東西吃還是上哪去的。坦克上的共產黨的軍隊看到他們就噠噠噠噠地向他們開槍,一排排的人就那麼倒下,四五個,四五個就在街上摞起來,就死在那裏了。後來看到廣場上的學生和工人派了幾個代表(其中我很熟悉的有臺灣的侯德建)跟解放軍談判。這談判很好。後來看到有人把屍體抬走,撤退開始了。看到大批學生在撤退,在逃,後面跟著解放軍,有騎馬的,也有跑步的。也看見解放軍從坦克上向帳篷開槍掃射,帳篷紛紛倒下,裏面有沒有死人我看不到,我不敢說。

我一邊看一邊想,這樣做還得了!這是誰的軍隊啊?這是誰的人民啊?!當時我女兒也在旁邊看,她問:「爸爸,你看,共產黨的軍隊就這麼開槍打老百姓!爸爸你還要這個黨啊?」我對女兒說,「好,爸爸退黨!」於是我就退出了這個黨。

我爲什麼下這個決心呢?很多人以爲我僅僅是因爲六四。我講這些是要說明我退黨不是六四之後一朝一夕的決定,實際上從解放後我在香港工作開始,我對共產黨是越來越懷疑,越來越不滿的。

2、四九年後授命留港管中資媒體

四九年全國將解放的時候,黨組織要把我留在香港。我說我又不是廣東人,全國解放後我想回北京工作。當時我的直接領導是喬冠華,喬託人給我帶口信說,已經把我的情況向周恩來反映,總理說不行,不能都撤回來。要我留在香港繼續工作,落地生根,爲黨所用。於是我就一直留在香港負責新聞界工作,管文匯報,大公報,新晚報,還有香港商報,搞統戰工作。也因爲這樣,我看到的問題比較多,也比較客觀。

五一,五二年全國土改,別的地方我不知道,廣東的情況我清楚。鄉下的地主都被打的打,關的關,殺的殺。香港有多半的人來自廣東,聽到這些消息心裏很不服。那段時間我曾經到過北京,有機會跟廖承志聊過這些事情。廖承志是中央外事辦事處的,他在美國三藩市長大的,他說他知道情況。那些所謂的地主,很多就是廣東的農民,家裏沒有飯吃,沒有田,過不下去了。帶著一兩個銀圓,拎一個包包,也就是幾件衣服,去到三藩市。去了之後一般就在地窖裏面乾洗衣的行業,掙到的錢不買東西吃的,吃的東西都是在美國人家裏的垃圾桶裏找。一個月積下二十來塊美金統統寄回去,託那裏的親戚朋友買幾畝地,買個房子,自己老了就回去。他們沒有剝削窮人,現在一下子都把他們當地主了。廖同意我的觀點,他說這樣打人,殺人是犯法的。那時候我是個年輕人,才二十幾歲,廖承志四十幾歲。廖前輩的支持對我很有幫助。我也用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想過這個問題,其實地主跟農民的關係,是農業社會里必然的一種生產關係。那個時候以農業爲主,沒有這種關係,誰都沒飯吃。有人貧,有人富,那是當時的制度決定的,社會發展的規律決定的。把地主都幹掉,地主還有孩子,他們的孩子也都有原罪了,成了黑五類,黑七類了。從那時候我的心裏已經有疑問了。

五二年開始正反肅反運動,搞了三年,把國民黨的殘餘部隊都肅清了。說他們是潛伏下來的,是爲了顛覆人民政府。要他們交代,也是關的關,槍斃的槍斃。裏面有很多是當初要我們勸他們回去的,怎麼說他們是潛伏下來的呢?怎麼能算舊帳呢?

接下去就是五四年的三反五反運動,那是反資產階級的。臨解放時很多富裕的資本家跑到香港了。解放後,毛澤東命令請他們回到自己的國家,參加聯合政府。把錢帶回來重新開業。政府要誠心誠意地和他們合作,建設新民主主義。那時我就是這麼做的,動員了很多資本家回國。別的地方我不說,就說上海,這些資本家回國三五年後,上海的經濟恢復了,政府就開始對付他們了,說他們行賄,偷稅漏稅,於是就有了五四年的三反五反運動。有的資本家只好把家產全部拿出來,政府把他們的資本當成公私合營企業的利息(比如象對待容毅仁),那是客氣的,其實公司合營兩三年後國家也把他們的資產全部沒收了。不客氣的就把那些企業整個拿過來了,資本家都被拉去遊街了。我當時想,叫我們動員他們回去,回去三五年就把他們殺掉,那我們怎麼做啊?

之後就是大躍進,那就不用說了。

3、因在臺灣的中共地下工作被軟禁

六八年有一天組織上通知我到廣州開會,說討論對香港的政策問題,看香港應如何配合大陸的文化大革命。當天的會議之後,廣東組織會議的一個負責人對我說,要照顧我,送我去住旅館。我拿了衣服,上了車,隨他到了廣州東山的一個華僑住宅區。一按門鈴,開門的是兩夫婦,都是新華社的幹部。本來很熟的,那次我跟他們寒暄他們卻什麼話也不說。帶我去的人說廣州的會我參加半天就夠了,以後的會我就不用參加了。他說現在是文化大革命,組織要重新審查我的情況。問我國民黨在上海抓我沒抓到,我跑到臺灣去了;到臺灣抓我,我又跑到香港去了,要我交代是怎麼回事。要我住下來,好好考慮。組織上會有人跟我談,讓我把情況講清楚。我想,哈,弄到我頭上了。我怎麼跑到臺灣的?我是被共產黨派到臺灣的中共臺灣工作委員會的常務委員。怎麼說我跑那去了?我逃離臺灣是組織上通知我撤離的。那時候共產黨已經滲透進國民黨了,國民黨來抓我就有人通知我,我就走了。這還要怎麼交代啊?就這樣我在廣州被軟禁了三年,要我天天寫交代材料。我的太太和家人也被弄到廣州,但不能住在一起,和我分開住。

三年以後,廖承志和周恩來批示說我交代得徹底清楚了,給我平反。但是廣州的軍區司令丁盛認爲由於我長期在臺灣和香港兩地工作,資產階級的世界觀沒有改造好,說話的態度不好,要我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於是,我又去了五七幹校種田。那是一九七一年。太太也隨我去,孩子由我媽媽帶。在那呆了兩到三年。我想你叫我怎麼改造啊?農民不是因爲沒飯吃,拿了槍就去搶,去革命的?五七幹校以後又把我弄到廣東韶關附近的紅工煤礦當黨校校長,在那裏批林批孔,一直到打到四人幫之後才調回北京。

回顧起來,每次搞這種運動都是搞它個百分之幾。比如全黨的5%,全民的5%。怎麼出現這種情況的?就是因爲共產黨搞一黨專政,獨裁統治!文革不就是一個毛澤東?大躍進餓死三千多萬,文革又死掉三千多萬,多少人死了?現在也是這種情況,江澤民說法輪功是「邪教」,一句話,朱榕基都不同意的。但江說了,他就是比你高,你反對他?違反他的意志就是反對黨中央。憲法是裝飾用的,權力就是一切,他一句話就是法律。

4、有階段性的宣傳政策

說到共產黨搞宣傳的方針政策,那是有階段性的。國內經濟要恢復,工商業要上去的時候,我們在香港就宣傳中國市場怎麼好,政府對資本家怎麼好,讓海外的資本家回去。跟他們說,「你看,容毅仁,大資本家,人家不是在政府裏面當大官了?」搞統戰也是那樣,國民黨有兩名大人物是我統戰他們回去的,一個是國民黨政府的總統府祕書長陳思遠,一個是宋子文的祕書郭增愷。陳思遠是五五年回國的,他們兩個還好。陳當了政協副主席,現在還活著。郭增愷是政協委員。十年後陳思遠把李宗仁也帶回去了,李是六五年從美國紐約回去的。回去後他太太郭德潔患了乳癌,要求到香港或美國治療。好多部門討論了都不同意。李宗仁很不高興,因爲當初勸他回來的時候說好的,是自由來,自由往。來了之後不適應可以再出去。後來經過多方交涉,政府終於同意了,但他太太的病已經等不及了。

5、統戰的講究(關於張國濤)

當然統戰也是有講究的,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要的,沒有用的人想回來也不讓他回來。

53年張國濤想回國,他託陳獨秀的兒子找到我。陳的兒子在香港一家出版社,跟我有來往。我們相約到外面喝茶談了這事。 陳告訴我張老想回北京工作,與他商量找誰向中國政府傳這個口信,於是兩人談起我。張知道我在共產黨的地位,說:「找金先生合適。勞金先生幫忙請毛潤之、周恩來先生考慮。我願意回去工作,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他們的貢獻不小。我希望能夠進一步爲新中國盡一點力量,接受他們的領導。」

話傳到之後,劉少奇爲這事作了批示,要張先寫個檢查,還要表示今後應該怎麼做。毛看了滿意的話就拿出來發表。實質上就是要他作個檢討,要不要他回來還不一定。張國濤不肯,這事就作罷了。其實共產黨並不想張國濤回來,因爲毛澤東說他沒有用了。那時候張國濤在香港,後來到加拿大了。

6、引蛇出洞時險送一命

文匯報在上海辦報的時候,總編是徐鑄成。那時我才二十幾歲,在上海暨南大學(廣東暨南大學的前身)做地下黨工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