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報消息】這幾天經常作惡夢,斷斷續續,內容大多光怪陸離,陰森恐怖,而且夢中時間竟然是三十年後的某一天。每當驚醒之時總是大汗淋淋。回想自己平生所作所爲,雖然其中有些行善之事,但壞事卻也有過。地府鬼判所說的鬼話尤在耳畔,煉獄屍山血海之慘狀皆歷歷在目。現將夢中所見所聞所思所想一一記下,以警世人。 苦海無邊 回頭無岸 看了標題你也許會說我寫錯了,應該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但我夢遊地府的時候,見到煉獄大門口的影壁上明明寫的是:苦海無邊,回頭無岸。第十八層地獄裏面刮的永遠是血雨腥風。陰暗晦氣的街道上時不時走過幾個鬼鬼祟祟,面目不清的鬼魂,有時趁人不備還會偷偷摸摸說上幾句鬼話。 我是應一個鬼友之邀,才「有幸」參觀這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陽世間芸芸衆生死也不想去的鬼地方。這位鬼友是我的一箇舊相識,死於十年動亂。他死的時候我才十歲,只記得他住在我家的樓下,名叫餘民。當時他爲了向黨向毛主席表忠心,六親不認,主動揭發他的反動地主爸爸,結果他爸被活活鬥死,他連屁的好處沒落着不說,還被定成狗崽子,淪爲不恥於人類的狗屎堆。真是裏外不是人。象他這種不忠不孝,無情無義的東西,自然活着也沒什麼意思,最後終於自行了斷。拿當時的話說,這叫「自絕於人民!死有餘辜!罪該萬死!」其實我早已把他忘記,只不過潛意識裏還有他模糊的身影。不知怎麼搞的,他竟突然闖入我的夢中。 夢中的人大多面目不清,餘民也不列外,但我自知是他,也知他已死許多許多年,卻不怕他。我問:「你找我有事?」他沒有回答,而是望了望四周,象是非常怕見人。我又問:「你的父親在那邊好嗎?」不知爲什麼,一見他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的父親。他的口氣很怪:「他很想你。」「爲什麼?」「不爲什麼,就是想你。而且要我來接你去他那兒。」我當然知道「他那兒」指的是什麼地方,脊背直冒冷氣。他說了聲:「走吧。」便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我竟也身不由己地跟在他身後。 一路無話,只覺得沒過多久便到了陰陽界,奈何橋。我心想:「原來陽間與陰間的距離竟是如此之近。」只見奈何橋下鬼魂滾動,悽悽慘慘;奈何橋上鬼哭狼嚎,鬼影閃爍。景象和過去聽的鬼故事,看的鬼書中描寫大致相同。我問他:「聽說地獄有十八層,你們住在哪一層?」他回答:「我爹住在第三層,辦公室在第十八層。」「鬼也辦公?」「當然。」「那你呢?你住幾層?」「我哪兒也不住。」 「爲什麼?」「我罪孽深重,不能分配住處。也不能還陽。要不是我犯錯誤的時 間地點都很特別,我將永世不得超生。」「你就永遠在那兒晃盪下去?」「那倒也不是。如果能這麼晃盪下去就好了,我的罪被歸在那個萬惡的特殊年代裏,什麼時候把那個萬惡年代裏的那些萬惡的靈魂審判終結,才輪到判我的罪。因爲我是害人者也是受害者,將來有一天我是要做旁證的。」「將來有一天?也就是說現在還輪不到你。」「確實如此。比我苦大仇深的主兒海了去了,少說千八百萬,整天烏烏洋洋把個十八層地獄擠了個水泄不通,就這樣從一九七六年審到現在,出庭作證的受害人連一半兒還沒到,按這個速度,等到我出庭的時候,還不得猴年馬月啦。」聽他這麼說,我已猜到八九分,頓時來了興趣:「我很想看看你們這兒審案子是怎麼個審法,能不能也讓咱開開眼?」餘民面露難色:「不是我不帶你去,是我不敢帶你去。退一萬步,就是我豁出去帶你去,你也去不成。到時還連累我吃不了兜着走,罪上加罪。」他接着又說:「我們這兒鬼法森嚴,除了公務,各層鬼怪不得亂躥,更何況你連鬼都不是。要不是我爹想見你,你想來都來不了。」「你爹他爲什麼要見我?」「這你呆會兒就知道了,反正不是什麼壞事。」聽他這麼講,我的心好象踏實了許多。 餘老爺子的鬼宅真是氣派,紅牆碧瓦,石獅子把門。不知爲何,一看到石獅子,癩蛤蟆,鱷魚之類,我就會聯想到我們的現世大活寶,跳樑小醜,特等國寶級保護蠢貨,江豬媳那令人可憎的古怪嘴臉。 餘老爺子這幾十年在地下保養得不錯,小臉紅撲撲的,精神煥發。他一見到我就親熱地拉住我的手:「小老弟!你挺好吧!」我聽了直想笑,這都從那兒論的輩分。餘老爺子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解釋道:「小老弟有所不知,近十幾年咱們華人閻王老子閒着沒事幹,去了幾趟歐羅巴和美麗兼合種國,感覺人家的西洋玩藝兒挺地道,尤其是西方的人文,有很多方面值得我們借鑑。比如教民無論尊卑長幼都互稱兄弟,互助互愛等等,這些都有助於鬼與鬼之間的友善。」 寒暄了一會,餘老爺子開門見山地問:「這次我冒昧地把小老弟請到陰間,你是不是感覺很奇怪?」「是啊,我也正糊塗着呢。不知您意欲何爲?」「事情是這樣的,愚兄我五年前調到司法部門擔任文書工作,整天抄寫案卷。最近被提升爲四品鬼判,協助處理一些大案要案。由於陽間近幾十年道德淪喪,貪官污吏多如牛毛,奸佞之徒橫行於世,男盜女娼殺人越貨者層出不窮。每年都有大量罪不容誅者流入陰間。使我們司法部門的工作量直線上升。手工作業已跟不上形勢需要,辦公自動化迫在眉睫。我們爲此引進了大批巨浪級電腦,打算加快辦案速度。無奈我輩皆腦盲,愚兄我訪得小老弟是電腦行家,咱們又處過街坊,此次特讓我這沒出息的逆子到陽間專請小老弟到此給我等掃盲。不知小老弟意下如何呀?」「原來如此。我一定效勞。」見我回答得如此痛快,餘老爺子非常高興,他握住我的手道:「事不遲疑,咱們說幹就幹。小老弟先請喝茶,愚兄我去把衙門裏的辦差官以及電腦全都集中到這兒,請小老弟授課。」聽到這兒,我靈機一動:「那又何必興師動衆?我隨您去衙門現場教學,又省事,又快捷,可說是工作學習兩不誤。」「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餘老爺子面露難色,「只是那兒的環境十分恐怖,就怕小老弟你……」「沒關係,」我趕忙說,「爲陰間進義務,義不容辭。」我也不知怎麼會冒出這一番話。餘老爺子滿意地笑了笑,猶豫了一會,掏出大哥大,用鬼話和對方交談了幾句。雖然聽不懂,但我能覺出他在向上級請示。請示完畢,他笑着對我說:「小老弟,你先休息一下,吃一些茶點,過一會兒會有專車來接我們。」見他們同意,我心裏非常高興,但同時又有點緊張,想象不出將會有什麼發生。 如果說非明非暗的第三層地獄還算有一點陽間景象的話,十八層地獄可真是個十足的陰森恐怖,污穢不堪,充滿屍臭的所在。街上的鬼魂奇形怪狀,有的無眼,有的無手足,有的無心肝,有的無頭,有的只有半張臉,還有的只剩一張皮……一團團腐肉,屍液夾雜着蛆蟲從它們身上不斷剝落下來,濺在地上,立即便有幾隻同樣奇形怪狀的野狗躥來舔食。法院的專車在路上橫衝直撞,從不避讓行屍,間或將躲避不及的行屍衝撞得稀碎,惡臭的腐肉屍液濺滿車窗。從而招來更多的野狗。我的心緊縮着,一路無話。 法院座落在鬼城的邊角,因爲地獄無東南西北之分,我也就無從知道它在東南角,還是西北角。只記得鬼魂們叫這個地方作「噬」。法院的規模很大,非常森嚴。周圍有幾十個不知是何種材料鑄就的堅硬無比的巨大悶罐,每個佔地足有幾百平米。「這些巨大悶罐是做什麼的?」我忍不住問。「是關押罪大惡極的要犯用的。」餘老爺子嚴肅地回答,我這才意識到,剛才還笑容可掬的餘老爺子,此時已經變成冷若冰霜了。 走進法院的大門,靠左手有一道寒氣逼人的黑色大門,上書兩個鮮紅大字「煉獄」走進大黑門,對面便是文章開頭提到的影壁,上面歪七扭八刻了斗大八個黑字,寫的是:苦海無邊,回頭無岸。 看來,到了這個地方的鬼犯,將是永無出頭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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