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也是逃亡 李南飛的八年半
王允
2024年11月27日發表
【人民報消息】旁白:各位好,我是王允。今天講述移民經歷的是來自新疆的李南飛。
李南飛:如果想拿到正常的庇護身份的話,可能還有很長(時間)。我知道你想問的就是我怎麼從泰國,怎麼樣一步一步到了這裏。
旁白:李南飛移民的經歷,或許應該說是逃亡的經歷。他曾因祕密組黨被中國(中共)警方抓捕、關押。李南飛2016年4月就從中國逃了出來,直到今年10月纔到達他認爲自由的國度。在這條移民的路上,他整整走了八年半。
記者:你可以從你從中國走開始講起。
李南飛:那話說來就長了。我是個沒有故鄉的人。我的父親是一個右派,中國的第一代教師,他被打成右派之後呢,後來隱姓埋名,在流浪的路上,然後認識了我母親,然後生我下來之後,我到五歲之前一直在要飯。所以我不知道我的故鄉是哪兒,我只知道我父親的故鄉是在中國,是在中國的什麼廬江縣那裡,但是我在那裡沒有怎麼生活過,我沒有故鄉,故鄉對我來說是什麼,都沒有、沒有那種概念。
記者:那你小時候是直到什麼時候才比較穩定的?
李南飛:五歲之後相對穩定,五歲之前是沒有任何穩定的。十四歲半的時候,我就去了軍隊,去了軍隊,然後想辦法,用各種辦法找關係,然後就捱了一段時間,十五歲吧,就參軍了,後來就在軍隊裡面生活了12年。本來想是要當兵,可能就當幾年,學個什麼技術啊,然後就不幹了。結果並不是,完全命運不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
記者:那麼你在軍隊待了12年,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二十七歲了,然後你後來你說開始經營一些自己的生意,是吧?開始做那個民宿,是吧?還有什麼?
李南飛:開網吧,開網吧視野就更加寬闊了。因爲你可以從網上看到很多東西,那思考的東西更多了。
記者:那是哪一年?開網吧的時候是哪一年?
李南飛:2008年吧,想不起來了。
記者:那你從軍隊出來之後開始做一些生意,然後你說通過網路接觸了更廣闊的世界,然後這樣的狀態,就是出來之後到你組黨之前有幾年時間?
李南飛:到2012年的時候,我那時候在新疆很多地方還是很活躍的,有很多好朋友,當然有好多好朋友後面的話,有的已經坐牢很多年,失去聯繫了。
記者:你在中國待了那麼多年,在軍隊待了12年,然後你對社會應該很瞭解了,你知道中國是不允許組黨的。那爲什麼你還要上?
李南飛:我告訴你,這紅線剛開始是沒有的,至少我被抓的時候,我當時很自以爲是的跟那個國保說,我沒犯罪啊,我哪裡有犯罪?憲法上寫得很清楚,我有言論自由,有集會、結社、組黨、遊行這些自由,那我有錯嗎?但是,不是這樣的。就從那個時候我纔開始知道,原來這個是犯法的,你以爲我那個時候知道?我告訴你,那時候我傻逼,我真的以爲那個憲法寫了,那個東西可以去做,不能!懂嗎?因爲那個人,那個國保哈密提拿個憲法來讀,給我找了本憲法,然後指著給我看,那你睜大眼,你看啊,憲法第一條上寫了什麼東西?中國共產黨的領導。
記者:你這個黨叫什麼?
李南飛:自民黨,其實全稱就是自由民主黨,因爲民主黨吧,之前已經有了,之前民主黨邀請我去參加,然後我看了黨章,我很不喜歡,就跟共產黨的黨章很像,因爲我也學過共產黨黨章,我也很不喜歡,基本上就是個照抄。
記者:你被抓之後一共關了多久?
李南飛:將近兩個月。
記者:當時爲什麼會這麼快就放出來了呢?
李南飛:因爲他們也找不到任何其他的人,而且我當時也認罪啊。
記者:然後你放出來之後,你的生活進入一個什麼樣的狀況呢?
李南飛:每個月15號,我記得很清楚,每月15號必須雷打不動的去報到,如果15號的那天是星期六和星期天的話,你得改到星期一也要去,報到要匯報自己的思想,見了哪些人,跟誰見面了等等之類的。我要是說假話說錯話了,他馬上會幫我糾正,有一次糾正我之後了,我就知道我完全被監視了。
記者:這樣的狀況就持續了多久?
李南飛:到2016年的時候,我以我父親病重爲由去安徽老家,就是照顧我父親嘛。我就趁著這個機會,然後我到了雲南景洪,從景洪的打洛偷渡出去,去了緬甸。
記者:那是2016年,你什麼時候決定要跑出來的?
李南飛:其實嚴格的講,他們在抓我進看守所的時候,我的大腦就在思考,計劃著怎麼樣逃走。我無時無刻不在想這件事,怎麼樣可以從這個裡面出去,怎麼樣從這裏出去了之後,怎麼樣才能夠離開中國?
記者:你當時在所有的途徑當中,尤其是伊林,它離邊境已經很近了,爲什麼你會選擇從安徽你父親那邊再出來呢?
李南飛:那是因爲當時我已經知道聯合國在曼谷有一個機構,聯合國難民署在那邊。你如果從這邊跑到哈薩克斯坦的話,那基本上你就沒救了。哈薩克斯坦周邊都是什麼樣的國家,你怎麼樣從那個地方一直竄到文明的國家,難度太大。第二條最後選擇去了曼谷,去了泰國,這條路看來也是很愚蠢的,但是沒有選擇。總比你去哈薩克斯坦可能稍微好一點的。因爲到那裡的幾乎是沒有任何機會。走到文明的國家,你要穿越幾十個野蠻國家。
記者:你現在可以具體講一下你這個計劃,你當時計劃的是哪幾個步驟?
李南飛:這裡面的話,首先要解決幾個問題。首先是要解決你要到一個地方去,你如果去了不應該去的地方,會被報警。就簡單的講,打個比方,我跟國保大隊說好了,我去安徽的某一個地方去,就我父親的那個地方,那麼我一定中間買票要刷身份證,對吧?無論說是買機票,還是買火車票,我都要去刷身份證,對吧?我身份證有我的名字,有我的身份證號碼,刷完之後,公安的系統裡面就知道這個人去了哪個地方?當然,如果說我不是去這個地方,我多走了幾步,到其他地方去,行不行?不行,我試過了。
記者:你說過你第二次去你父親那裡,當時是什麼計劃?
李南飛:第二次就直接走了,因爲我那時候已經準備好了身份證的複印件,把我的身份證拿東西包起來,然後把手機拆了,重新換了一部手機。我從養老院的老人那裡,我就把養老院老人,推著他,然後去移動公司辦了一個全球通的漫遊業務的卡,然後到了從合肥的火車站,我專門找了一個特別特別偏的地方,我從網上找那個售票點,就是比較偏的,不是在火車站的。因爲只有在很偏遠那個火車站去買票的話,因爲他是需要掙錢的,是私人的,那些售票點都是,它不會很嚴格的。我就上了火車,一路到了雲南,從雲南然後到了景洪,這個時候我就完全靠那個身份證的複印件,就跟我在新疆的那個身份證號碼也不一樣,中間的名字也不一樣,一路然後到了邊境。到了邊境,然後我找了當地的摩托車,摩托車把我送到了打洛,然後摩托車300塊錢就把我送到了小勐拉,就到了緬甸。
旁白:李南飛甚至無法與家人告別,就匆匆離開了中國。讓他沒想的是,自那以後的八年裏,他都只能滯留在泰國。
記者:剛纔我們講到,你到了緬甸,然後這個時候你知道自己怎麼從緬甸到泰國嗎?
李南飛:不知道。但是按照常規的路線,我走不了。因爲在景棟那裡有緬甸政府軍和地方武裝的幾個關卡。而那個關卡的話,如果我沒有旅行證,我是根本不可能通過的,會被抓住,然後送我回中國。我已經知道這件事了。知道這件事了,我就花了兩三天的時間都在那裡找其他的路,看能不能不到那個檢查站的位置。有好心的一個寮國的船長,它是貨船。我就跟他問,我說我想去泰國,他聽不懂,我記得那個地圖嘛,那邊的信號不好,但是GPS還可以看到,我就說我要去泰國的清盛?他沒說什麼,就說上上上,我就給了他500塊,人民幣500。他還很開心,一路上都把我照顧得很好。他那個船啊,只要是路上有人招手,他都停,就把人帶一下,一整天,然後就在船上拍了那張照片,就是我現在經常用的頭像,就是船上拍的。我當時坐上那個船,我覺得我自由了,這下好了。第二天的時候,就把我送到清盛的對面,還在寮國那裡,一整天在寮國那邊,他就沒讓動。最後我才明白的,他是想等著晚上的時候把我偷偷的送到泰國這邊。我這邊下船了,到了那個馬路邊上我才知道泰國的車是左行的。下了車之後,我就開始想這裏還不能停,這邊還危險。
記者:那是幾月份?
李南飛:四月。
記者:那個時候天氣已經很炎熱了,是吧?
李南飛:熱了熱了,已經開始熱了。於是我就想著,我這個時候打開我的手機就有信號了,因爲我手機辦的是漫遊嘛,我就隨便從那個地圖打開之後搜了一下酒店,然後在那個地方,在清盛的一個酒店隨便點了一下。到那個酒店之後呢,我就想住店。結果那個酒店說了要護照,我沒護照,沒有護照的話他就說不行,住不了,我說那謝謝,我扭頭就走了,我害怕有事,我就試著打開地圖在周圍找,就找了另外一個酒店,就那個酒店沒有要護照就讓我住了。然後就到了曼谷,開始找了一個泰國人的烹飪學校,就專門教老外做泰國菜的一個烹飪學校,就是民間的小學校。完了就住在裡面,住了一個多月我才找到聯合國在哪。然後纔開始跟他申請難民。這樣我才經歷了到泰國的第一個階段。身上也沒什麼錢了,我就開始聯繫人、找人看看有沒有辦法找什麼工作,聯繫到了其中的難民,難民介紹說有一個到芭堤雅去拍視頻的工作,就是給遊客拍旅遊的視頻,說是可以賺錢。然後到了芭堤雅,我就在那裡開始打工。
記者:這個時候你已經向聯合國遞交了申請,是吧?
李南飛:對,五個月以後拿到了正式難民了。楊崇在那待了將近一年多,然後有一天請我們喫飯。說是我今天很開心,聯合國給我正式難民了,然後很開心。
記者:這裏就說你自己。
李南飛:不,這裏你聽我講。楊崇他夫妻倆拿到聯合國難民正式身份,他們在那裡已經待了一年多,終於拿上了。他們說的正式拿上了,我還挺替他們開心的。結果沒想到,過兩天,聯合國就通知我,說是我聯合國難民卡批下來了,讓我過去。這是非常規的。我當時還是心裏很開心,但是我很低調,沒有跟任何人講。
記者:當時你覺得爲什麼你這麼快呢?
李南飛:因爲我是警方抓我的那張紙(通知書)我都帶在身上了,而且我說我自己的事情,所有東西都跟他們講,包括他問你是不是共產黨員,我說我曾經是共產黨員,這些事我都說了。當時我就感覺,沒準我很快就能離開泰國了,哎呀,太好了太好了!結果沒想到就這麼一晃八、九年就過去了。
旁白:以上是李南非講述他的移民故事上集,我是王允,下次節目將播出下集。 △(轉自自由亞洲電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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