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邻居新装了空调,空调的冷凝水管正好挂在我家的雨篷上方,安空调的小工这一小小的偷懒举动,让我吃尽了苦头。空调一开,冷凝水便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地击打在铁皮雨篷上,白天倒还不觉得刺耳,晚上夜静之时,便有些惊心了。而我的床,恰好又非常尴尬地放在那扇窗户下,每晚梦里梦外军鼓高奏号炮连天,也就自不在话下,我这个失眠专业户,每天早上从床上起来,感觉不是在床上睡了一宿,而是床在我身上压了一宿。
为了让邻居知道我的痛苦,并请人来将水管加长一尺,好让水滴避开与雨篷的直接撞击,我可没有少动念头。我想了很多条路径,一是直接上楼,把自己的痛苦告诉他们,以求能得到他们的理解与支援。此法虽好,但架不住对方万一是个不喜欢讲道理的主儿,若是那样,平时在电视新闻中看到的扯脖子抓脸的镜头,有可能就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第二种办法,找门卫转达。这样虽是避免了直接冲突,但门卫却认为这事不属他的职权范围,断然拒绝了,叫我去找社区。
这本是我设想的第三种办法。但这种办法的最大弊病就是使两家关系直接搞僵。
思来想去,我决定还是先试试第一种办法,直接到楼上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试试,因为在床上翻煎饼睡不着的滋味确实非常难受,听说有人就是因此而走上自杀之路的。
我可不想被几滴空调水搞个“英年早逝”,于是就鼓足勇气踏上多年都没跨越过的四楼楼梯,敲开在我头顶上生活了多年的那家人的门。
楼上住着一对老夫妇,慈眉善目。在听完我的哀告之后,拍着脑门向我道歉,说想不到他们在半点知觉都没有的情况下给我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之后,他们又和我一起,到了我家卧室里察看灾情。在听了铁皮鼓一样的滴水声之后,老人二话没说,就回家打电话了。
很快,空调维修工来了,经过一番叮叮当当的折腾之后,空调滴水管被加长了一尺多,迈过我家雨篷,优雅而宁静地滴到楼下的排水沟里了。
想着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我那份高兴劲简直没法提了。我冲上四楼,向两位可爱的老人深深地鞠了个89度左右的躬,感谢他们的理解。
两位老人赶紧制止住我。随后,又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似的相互交换眼神。最终,老太太开口了,他说:小伙子,你别谢我们,我们也有事求您。
这次轮到我困惑了。老太太说:我想求您每晚上夜班回来时,别用脚步声去开楼梯灯,你每次顿脚,都会把我们从梦中吵醒。你知道,人老了,睡眠质量不高,这几个月,我们一直想对你说,但不好说,今天总算逮住个机会。这回轮到我闹了个红脸脖。
萨特说:“他人即地狱!”,想不到我在别人为我制造的地狱中痛不欲生的时候,却在举手投足中,一不小心成为别人的地狱!
──转自《曾颖眼中的世界》
全球华人新年晚会巡回演出,看了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