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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興傳統文化 地名是我們回家的路(多圖)
 
李輝
 
2016年6月5日發表
 
徽州古城歙縣。
徽式古宅。

【人民報消息】(人民報編者按︰中共破壞中華民族五千年文化從一切方面入手,連地名都不放過。但地名恰恰與歷史無法分割,改掉了地名,就失去了那段歷史。有人認爲,當時爲了促進旅遊,將徽州改成黃山,這樣獲得的經濟利益是非常短暫的,而其毀掉的是與歷史、文化的紐帶,斷了「回家的路」。 今年3月30日,人民日報高級編輯李輝在微信公號「六根」上發表《徽州,歸來吧!》一文,隨後4月13日在《人民日報》第5版評論版刊發署名文章《地名是我們回家的路》,文章稱︰「『徽州』(今黃山市)這樣重要的歷史地名,不妨考慮恢復。畢竟,沒有『徽』,哪來『安徽』?」 安徽省黃山市,原名徽州,是宋宣和三年(1121年),在平定方臘之亂後,將歙州改名爲「徽州」,1987年11月27日,徽州地區被取銷,改成黃山市。 李輝還寫道,說到襄陽,會想到王維的「襄陽好風日,留醉與山翁」,想到杜甫的「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說到荊州,會想到「大意失荊州」;說到衡陽,會想到高適的「衡陽歸雁幾封書」;說到徽州,會想到湯顯祖的「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試想,如果將「襄樊」、「荊沙」、「黃山」在詩句中予以替換,今人與後人的感受,又該如何?幸好衡陽、泰安等地名依然安在,不然,多少經典詩詞,將從此失去地名帶來的歷史內涵和鄉愁。 5月28日,一場紀念「徽州」得名895週年的座談會在安徽黃山舉行,期間「徽州複名」成熱點話題。有學者認爲「地名」既是珍貴的文化遺產,也是歷史傳承的重要標記,離開了這些標記,對歷史、文化的認知就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一些反對聲音認爲,改名將付出鉅額的行政開支,支持者則直言,「原來改掉不提成本,現在改回去就提成本,這是偷換概念。該花的代價必須付出。付出的成本是對我們過去不尊重歷史,不尊重文化的補償。這是給我們一個機會,去敬畏歷史,敬畏地名文化。」 下面讓我們看看李輝爲徽州恢復歷史地名所寫的三篇文章︰「可惜從此無徽州」、「地名是我們回家的路」、「徽州,歸來吧!」。 ◎可惜從此無徽州 稍有歷史知識、文化知識的人,幾乎都會知道徽州。一個「徽」字,有着極爲豐富的歷史文化含量。 徽州,早在秦漢時期設郡,北宋時期正式建徽州府治,已有長達兩千三百多年的歷史。地理位置、自然環境、民風民俗,這一切使徽州在發展過程中逐步形成了豐富的文化內涵。因而,徽州,不再僅僅是一個單純的地理概念,而是已經成爲世人矚目的區域性文化的一個經典之作。 寫建築史,不能不提到徽派建築。粉牆青瓦,木刻磚雕,明清遺韻,至今令觀光客、令研究者流連忘返。 說起商業,少不了徽商的風光。「無徽不成鎮」,這個說法是當年歷史上徽商崛起的最好印證。 說起京劇,誰人不曉徽劇?二百年前「徽班進京」,拉開了京劇歷史的序幕。 文房四寶中,徽州的徽墨、歙硯,大名鼎鼎,歷久不衰。 朱熹、戴震、胡適、陶行知、黃賓虹等一批著名歷史人物,爲他們的故鄉贏得了榮光。 安徽省的名稱,更是少不了這個「徽」字。 徽州,是歷史,是文化,是現實與傳統連接的不可缺少的一環。 可惜,這個地名如今消失了。 徽州易名黃山,一個直接的弊病立即表現出來。 屯溪實際上與黃山有相當遠的距離。據有關材料,這裏距黃山南門75公里,距北門131公里,距西門140公里,距東門96公里。徽州地區改爲大黃山市之後,原徽州地區各縣爲了發展旅遊,紛紛打出「黃山」的牌子。屯溪火車站改爲黃山站,屯溪機場改爲黃山機場。 ◎請來黃山,丟掉徽州 著名風景勝地黃山,八十年代進入開發高峯。最初於1983年設立的黃山市(俗稱小黃山市),管轄範圍主要限於黃山風景區周圍。其市府所在地太平縣城,與黃山緊鄰,推窗即見黃山景色,距九華山風景區也只有40公里。此時的黃山市,與徽州行署所在地屯溪遙相呼應。原徽州行署所在地屯溪,是徽州文化的中心城市和依託城市,屯溪老街、歙縣牌坊、黟縣民居,構成了一個完美的人文景觀區域。可以說,此時的黃山市與徽州,形成自然景觀與人文景觀雙翼並存的良好形態。 但是,1987年,黃山市擴大至大部份徽州地區,市中心搬至屯溪,徽州地名取消,易名爲黃山市(俗稱大黃山市)。巖寺離黃山60多公里,也叫黃山南大門,歙縣離黃山80多公里,對外也稱黃山腳下,甚至遠離黃山一二百公里的地方,飯店、旅行社、旅館都掛上了「黃山」的桂冠。 真正不方便的是遊客。興沖沖下了車下了飛機,以爲到了黃山,誰知卻遲遲難見黃山真面目,結果不得不再長途跋涉。實際上,從旅遊角度看,所謂黃山市,不過是一個黃山南部地區部份遊客的中轉站。尤其令人遺憾的是,「徽州」作爲地名從此再無蹤影。歷史悠久的徽州,被一座山一口吃掉。「皖南處處皆黃山」,這是一些有識之士的自嘲和無奈。 ◎地名是歷史文化 歷史不能割斷,文化不能串位,一個歷史悠久的地名更換,應該慎之又慎。歷史文化,不是幾個空洞的口號,也不僅僅是教科書上幾個簡單的概念定義,更不是可有可無的點綴。它存在於人們生活的每個領域和角落。作爲地名這樣一種特殊的語言形象,它更有其響應的穩定性、豐富性。特別是類似徽州這種類型的地名,有着豐富的歷史文化內涵。尊重歷史,尊重文化,首先就在於珍愛歷史的賜予,而非忽視它們,甚至無所謂地拋棄。重視自然風景區的價值,開發旅遊資源,並不意味着消解傳統文化,淡化歷史形象。一個疑問是︰失卻深厚的歷史背景和文化內涵,旅遊又如何真正發展起來? 在民政部召開的一次關於「地名」問題的專題座談會上,專家們曾指出︰「名山大川在全國乃至世界人民心目中,已形成特定形象,不宜擴大其名稱的指稱範圍,以避免造成名稱的泛指、泛用,避免造成特定空間形象和地理區域範圍上的名稱混亂,現行政區名稱無任何弊端,無任何不妥之處,且沿用已久,如『泰安』之名,不僅是由『泰山』派生出來,而且取名高雅,含義健康,不必改名爲泰山市。」 專家們的意見無疑是尊重歷史文化,符合地名規律的。幾年前,湖北省的沙市和荊州合併時,舍歷史悠久的荊州地名而不用,改爲「荊沙市」,是一個明顯的失誤。經過輿論和各界人士的努力,湖北省政府於1996年12月發出通知,將「荊沙市」更名爲「荊州市」。亡羊補牢,猶未晚也。尊重歷史文化的賜予,堪稱明智之舉。 隨着經濟的發展,隨着農村逐步向城市的過渡,地名的更換必然會越來越頻繁。在這一過程中,如何尊重歷史和文化,如何遵循地名規律,值得重視,值得研究。 但願名山大川吃掉歷史文化的事情不再發生! ◎徽州,歸來吧!

安徽省黃山市原名徽州。
吳冠中在徽州宏村的寫生作品。

或許受到恢復「荊州」地名的影響,我想到了另一個地名的消失與恢復,這就是「徽州」。在某種程度上,我甚至覺得,近幾十年來,中國地名消失最讓人遺憾的,莫過於鼎鼎大名的「徽州」被改爲「黃山市」。 其實,在荊州地名恢復之後,我還寫過一篇《可惜從此無徽州》,1998年4月17日,發表於《人民日報》「大地週刊」。在《可惜從此無徽州》文章開篇,我以「天下無人不識君」爲小標題談「徽州」的重要性︰ 稍有歷史知識、文化知識的人,幾乎都會知道徽州。一個「徽」字,有着極爲豐富的歷史文化含量。 徽州,早在秦漢時期設郡,北宋時期正式建徽州府治,已有長達兩千三百多年的歷史。地理位置、自然環境、民風民俗,這一切使徽州在發展過程中逐步形成了豐富的文化內涵。因而,徽州,不再僅僅是一個單純的地理概念,而是已經成爲世人矚目的區域性文化的一個經典之作。 寫建築史,不能不提到徽派建築。粉牆青瓦,木刻磚雕,明清遺韻,至今令觀光客、令研究者流連忘返。 說起商業,少不了徽商的風光。「無徽不成鎮」,這個說法是當年歷史上徽商崛起的最好印證。 說起京劇,誰人不曉徽劇?二百年前「徽班進京」,拉開了京劇歷史的序幕。 文房四寶中,徽州的徽墨、宣紙、歙硯,大名鼎鼎,歷久不衰。 朱熹、戴震、胡適、陶行知、黃賓虹等一批著名歷史人物,爲他們的故鄉贏得了榮光。 安徽省的名稱,更是少不了這個「徽」字。 徽州,是歷史,是文化,是現實與傳統連接的不可缺少的一環。 可惜,這個地名如今消失了。 八十年代徽州地區與黃山市行政區劃變化圖示。 《可惜從此無徽州》一文發表後,頓時引發各方反應,我們先後收到幾十封讀者來信,大部份贊同恢復徽州地名,包括黃山市的多位讀者。當時,陶行知夫人吳樹琴健在(2003年去世,享年88歲),與陶行知同是徽州人。她從南京致信於我,非常贊同我的意見。我們將信壓縮後,以《陶行知夫人致信本報恢復徽州地名是明智之舉》爲題發表。 轉眼間,恢復徽州地名的這一呼籲竟然18年了。黃山市還是黃山市,徽州依舊呼之難出。恢復徽州地名,久久未能實現,心裏糾結卻始終難去。關注和憂慮,常在心中。 如今,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對傳統的重視,知道了對歷史的敬畏。當然,不是所有地名都必須恢復舊名稱,但對於「徽州」這樣極其重要的歷史地名,卻值得付出一定代價予以恢復。沒有徽州,哪裏有「安徽」?其實,這些年我們做的許多事情,都是在彌補過去的輕率、無知造成的惡果。某種意義說,在用新的努力和改變,爲歷史還債。如果我們這一代不「還債」,不糾正錯誤,後人會以什麼樣的眼光審視我們? 全國第二次地名普查,無疑給了我們一次新的契機。通過普查,來一番梳理,讓中國的地名更帶有歷史沿襲性,更具有傳統文化特色,讓新起的地名更能體現中文之美,更能有豐富內涵。 當然,還需要各地政府,有勇氣面對過去的錯誤。譬如徽州,將這種改錯的著名地名重新恢復,這才是對歷史、對文化的真正珍愛與敬重。 寄希望於安徽! 徽州,徽州,歸來吧! ◎地名是我們回家的路 慎重更換地名,就在於對地名有情感。這種情感,是個人的,是家族的,更是地方的、民族的。諸多地名情感的滋生、蔓延與豐富,才構成一個民族的文化自尊。 前不久,國務院第二次全國地名普查領導小組辦公室,在北京召開了加強地名文化保護暨清理整治不規範地名工作會議。民政部部長特別強調了地名的文化傳承和對中國歷史文化的尊重,點出了地名頻繁更換的癥結所在。 地名如人名,與生於斯長於斯的一代又一代人息息相關。地名,承載豐富的文化信息,接續千百年的情感傳承,不會隨時間推移而消失。一個長期形成的地名,其實就是那個地方的符號,是那個地方所有人情感所繫的標誌。即便遠在他鄉,人們也永遠不會忘記故鄉名字。我們常說珍愛鄉愁、尋找鄉愁,這鄉愁,就融在地名中。 曾聽某省的民政廳幹部講過這樣一個故事。一位老兵到了臺灣一直沒能回到大陸,身體不好不能回到家鄉,就讓孩子回來尋根,找他生活過的地方。孩子歸來,根據地名按圖索驥,卻難以找到,原來這個地名早已消失。最後,找到民政廳,翻閱檔案,才找到原來的地名。這位老先生寫信來感謝民政廳同志,並說︰「你們經濟發展得很好,建設也很好,但是地名不要改。地名是我們回家的路。」 地名,我們回家的路。說得多好!地名,在海內外華人眼裏,在所有尋找鄉愁的人們心中,就是一條回家的路。即便不在這裏出生,那也是祖輩的根,後代依舊將心底的那份鄉愁,與那個遙遠的地名聯在一起。曾任文化部部長、全國文聯主席的周巍峙,他爺爺那一代逃荒離開徽州,雖然周巍峙沒有在徽州出生,但徽州一直在他心中。他的兒子周七月說,父親一直想找到徽州的家鄉,並且認爲徽州地名被黃山替代,是一大遺憾。他根據父親提供的堂號,前往徽州,找到了祖輩生活過的村莊和祠堂。去世兩年之前,周巍峙在妻子陪伴下,終於回到徽州祖籍所在地,了卻心願。踏上這條回家的路,他等待了90年。 回家的路,到底有多遠?有多近?對於所有人,遠與近,在鄉愁中,在夢中。 地名的替換與取消,顯然需要慎之又慎。尤其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地名,早就成爲中國文化的一部份,存在於史書、碑刻、文學經典之中。如果輕率地將之更名,多少文化信息會被消解。陝西漢中的勉縣,是武侯墓和武侯祠所在地,因漢水稱作沔水,歷史上曾叫沔縣。上世紀50年代初,因考慮到「沔」字不好寫,便改爲「勉」。漢水流至湖北,一個縣叫沔陽,和沔縣的「沔」是一個字。前些年改名叫仙桃市。遠遠近近的人,都熟悉沔陽三蒸、沔陽花鼓戲,可如今,一個「仙桃」,令「沔陽」失去了多少歷史內涵。 說到襄陽,會想到王維的「襄陽好風日,留醉與山翁」,想到杜甫的「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說到荊州,會想到「大意失荊州」;說到衡陽,會想到高適的「衡陽歸雁幾封書」;說到徽州,會想到湯顯祖的「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試想,如果將「襄樊」「荊沙」「黃山」在詩句中予以替換,今人與後人的感受,又該如何?幸好衡陽、泰安等地名依然安在,不然,多少經典詩詞,將從此失去地名帶來的歷史內涵和美感。 慎重更換地名,其實就在於對地名有情感。這種情感,是個人的,是家族的,更是地方的、民族的。諸多地名情感的滋生、蔓延與豐富,才構成一個民族的文化自尊。在更換地名之際,我們需要敬畏文化,敬畏歷史,任何一個地名,都是在悠久歷史中形成。「邯鄲」這個地名,延續兩三千年,不是依舊與人們同在嗎? 當然,不是所有地名都必須恢復舊名稱,但像「徽州」這樣重要的歷史地名,不妨考慮恢復。畢竟,沒有「徽」,哪來「安徽」?全國第二次地名普查,無疑給了我們一次新的契機。通過普查,來一番梳理,讓中國的地名更具有歷史沿襲性、更富有傳統文化特色,讓新起的地名更能體現中文之美,更有豐富內涵。當然,這需要各地政府,有勇氣面對過去。 珍愛地名,回家的路,再遠,也很近。△ (略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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