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谌、王敬伯、梁芳三位好友,都有出世修道之心。(网络图片)
【人民报消息】裴谌、王敬伯、梁芳三位好友,都有出世修道之心。隋朝大业年间,三人相约去白鹿山学道,认为一定能学成炼丹之术,寻求到长生不老的灵药,至于腾云驾雾、羽化成仙的本领,只要勤修苦练,迟早能够修成。 他们在山里刻苦修炼了十几年,采药炼丹,手脚都磨出厚厚的老茧,却没有什么成就。梁芳去世后,王敬伯对裴谌说:「我背井离乡,抛弃世间舒适的生活,听不到美妙的音乐,吃不到美味的佳肴,看不到琳瑯满目的大千世界,离开华美的府第住进茅屋,不追求享乐而甘于寂寞,无非是为了得道成仙,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乘云驾鹤,遨游仙境。就算成不了仙,起码能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可如今修道成仙之事遥遥无期,长生也没什么指望,继续在山中苦修,恐怕只能死在这里了。所以我打算即刻下山,过过声色犬马的好生活,游遍京都胜地,心满意足之后再去求取功名、建功立业。纵然去不了仙山瑶池,乘不了天马神龙,欣赏不了神鸟的歌舞,也没有神仙作伴,但能在世间享受荣华富贵,置身于达官显贵之间,光宗耀祖,那是何等的荣耀啊!为什么不回去呢?何必白白死在深山?」 裴谌听了,只说:「我早已看透世间梦幻,大梦初醒的人怎么可能再回到梦境中去呢?」 任凭裴谌怎样挽留,王敬伯也执意要回去。当时已是唐朝贞观初年,王敬伯官复原职后,继续调任左武卫骑曹参军,并娶了大将军赵朏的女儿为妻。不到几年,他被提拔为大理寺廷评。 一次王敬伯奉使去淮南,坐船经过高邮。他的船队仪仗森严,威风八面,周围的民船都避而远之。当时正下著微雨,一只小渔船忽然出现在官船面前,船上有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渔夫,旁若无人的划著桨,像一阵风般快速驶过。王敬伯心想:我是朝廷使臣,威震远近,别的船家都知道敬畏我而回避,这个渔夫怎敢如此放肆?仔细一看,那渔夫竟然是裴谌。 王敬伯立刻派人去追赶渔船,请裴谌上船入座。裴谌坐下后,王敬伯握著他的手说:「裴兄长期隐居深山修道,抛弃了世间的功名利禄,没想到一事无成到这个地步。所谓修行,我看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古人尚且明白人生苦短,不如秉烛夜游、及时行乐的道理,你我何苦将青春年华虚掷?你看我出山才几年,已官至廷尉评事。因为我办案公允,受到朝廷赞赏,天子赐我红色官服。最近淮南有件疑案,案情上报到大理寺,皇上下旨派一个得力干练的官员复审,我被选中,因此有了这淮南之行。如今的我虽还不至于飞黄腾达,但比起山翁渔叟,难道不是强多了吗?裴兄竟还和从前一样自甘劳苦,埋没自己的才能,我真是不能理解啊!如果裴兄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裴谌答道:「我乃是山野之人,心志早已寄托于闲云野鹤,就像《庄子》中说的,志存高远的凤凰岂会贪恋一只腐烂的死鼠?我潜心求道,而你追求显赫功名,就像鱼和鸟各得其所,你又何必向我炫耀你的成就?人世所需之物,我一样也不缺,反而十分充实,你又能给我什么?我和山里的朋友一起去广陵卖药,也有个歇脚的地方。在青园桥东,有座方圆数里的樱桃园,从北边车门进去,就是我的宅子。你办理公事之余如有空闲,尽管去那里找我吧。」说完,裴谌飘然而去。 王敬伯抵达广陵十几天后,得了些闲暇,想起裴谌的话,便按他说的找到了樱桃园。在北边车门处一问,果然是裴谌的宅邸。守门人领著王敬伯进去,起初四周还很荒凉,越走景致越好。走了几百步后,进了一扇大门,门内楼阁重重,云雾缭绕,花卉鲜妍,草木繁茂,景物佳美,宛如仙境。忽然一阵香风吹来,令人神清气爽、飘然欲仙,胸中俗念全无,高洁之志油然而生,只觉得世间名利毫无可恋之处,凡夫俗子尽如蝼蚁腐鼠。 不一会儿,王敬伯耳边传来环佩之声,两个青衣女子说道:「裴郎来了。」只见一个仪表堂堂、衣冠华丽的人走出来。王敬伯连忙行礼,再一看,此人正是裴谌。裴谌说:「你在尘世做官,吃惯腥膻之物,满怀私心贪欲,就像背著沉重的包袱一样,想必十分疲惫吧。」说著,拱手请王敬伯入座中堂。 厅堂之中,窗户梁柱都装饰著奇珍异宝,屏风帷帐都画著青云仙鹤。过了一会儿,四个青衣女子捧著碧玉盘走进来。器皿珍奇,不像世间之物,美酒佳肴,也都是王敬伯见所未见。天快黑时,裴谌命人点起五光十色的彩灯,照的满室生辉,座下二十名奏乐的女子,个个都是绝代佳丽。裴谌对一个童子说:「王评事是我昔日的道友,由于修道的意志不坚定,抛下我回家了。一别近十年,他才做到廷尉。他的心早已归于世俗,只有世俗的女子可以娱乐他,但我看坊间那些伶人歌女也不般配,应该去官宦人家之中物色一个已嫁人的女子。如果就近没有合适的,就在五千里以内找一个吧。」童子答应著出去了。 座下的奏乐女子正在调拨琴弦,还没调好,童子已经带了一个女子回来拜见裴谌。裴谌说:「赶快拜见评事大人吧。」王敬伯也向那女子还礼,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妻子赵氏,不由得大吃一惊,却不敢说什么。赵氏也很惊恐,不断朝王敬伯看。裴谌让赵氏坐在玉石台阶下,一名青衣女子将玳瑁筝递给她。赵氏平素擅长弹筝,裴谌就让她与其他女子合奏以助酒兴。王敬伯趁裴谌不注意,拿了一枚深红的李子扔给赵氏,赵氏看了看,悄悄把李子放入衣带。由于赵氏合不上其他人的曲调,裴谌便让其他女子配合赵氏演奏,并时常让她们停下,以凸显赵氏的独奏。所奏之曲虽然不及上古的《云门》《大韶》等礼乐,却也清亮宛转,宾主把酒言欢,十分尽兴。 天快亮时,裴谌让童子送赵氏回去,对赵氏说道:「这个厅堂是九天画堂,凡人是不能来的。王敬伯曾是与我一同修行的好友,可怜他为世俗所迷,自甘被污染,聪明反被聪明误,从此将在生生死死的苦海中沉浮,看不到彼岸,所以我才特地请他到这里,希望能令他有所启悟。今日一见,再难重逢。夫人也是命中有缘,才得以到此一游,往来一次要经过万重云山,十分辛苦,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赵氏拜别裴谌,由童子领著离开了。 裴谌又对王敬伯说:「你身有公务却在这里住了一宿,还是先回驿馆去吧,以免惊扰随从。你回京复命前,如果有空,可以再来看我。尘世之路漫漫,千愁万虑扰人,望你洁身自爱,好好保重。」王敬伯拜别了裴谌。五天后,将回京之前,又偷偷去找裴谌辞行。可是到了樱桃园,车门内已不见裴谌的宅邸,只有一块长满野草的荒地,王敬伯只好惆怅的回去了。 王敬伯回到京城处理完公事,一进家门,妻子赵氏的家人就怒气冲冲的找他理论:「赵氏纵然算不得佳丽女子,配不上你,但既然成了婚,你就应当遵循夫妻之礼敬重她。上以继承祖业,下以传承后代,这是决不能有一点敷衍马虎的。可是你为什么要用妖术把她弄到万里之外,让她当众奏乐供人取乐?那颗红李子还在,足以证明她说的话,你还想隐瞒吗?」王敬伯只得将当日情景如实相告,解释说:「当时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办法。看来裴谌已经得道成仙,用幻术显示给我看呢。」妻子赵氏也复述了临别时裴谌说的话,众人这才相信不是王敬伯的妖术,便不再责骂他。 得道之人的幻化之术,难道只是为了迷惑常人的视听吗?当然不是。正因为王敬伯将修行视为捕风捉影,只重视眼见为实的利益和享受,因此裴谌才以幻境启迪他的修道之心,劝他醒悟。玄妙的见闻,修道人的用心,岂是用世俗间的小聪明、旧观念所能理解和衡量的呢?(典出《续玄怪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