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也是逃亡 李南飞的八年半
王允
【人民报消息】旁白:各位好,我是王允。今天讲述移民经历的是来自新疆的李南飞。
李南飞:如果想拿到正常的庇护身份的话,可能还有很长(时间)。我知道你想问的就是我怎么从泰国,怎么样一步一步到了这里。
旁白:李南飞移民的经历,或许应该说是逃亡的经历。他曾因秘密组党被中国(中共)警方抓捕、关押。李南飞2016年4月就从中国逃了出来,直到今年10月才到达他认为自由的国度。在这条移民的路上,他整整走了八年半。
记者:你可以从你从中国走开始讲起。
李南飞:那话说来就长了。我是个没有故乡的人。我的父亲是一个右派,中国的第一代教师,他被打成右派之后呢,后来隐姓埋名,在流浪的路上,然后认识了我母亲,然后生我下来之后,我到五岁之前一直在要饭。所以我不知道我的故乡是哪儿,我只知道我父亲的故乡是在中国,是在中国的什么庐江县那里,但是我在那里没有怎么生活过,我没有故乡,故乡对我来说是什么,都没有、没有那种概念。
记者:那你小时候是直到什么时候才比较稳定的?
李南飞:五岁之后相对稳定,五岁之前是没有任何稳定的。十四岁半的时候,我就去了军队,去了军队,然后想办法,用各种办法找关系,然后就挨了一段时间,十五岁吧,就参军了,后来就在军队里面生活了12年。本来想是要当兵,可能就当几年,学个什么技术啊,然后就不干了。结果并不是,完全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记者:那么你在军队待了12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七岁了,然后你后来你说开始经营一些自己的生意,是吧?开始做那个民宿,是吧?还有什么?
李南飞:开网吧,开网吧视野就更加宽阔了。因为你可以从网上看到很多东西,那思考的东西更多了。
记者:那是哪一年?开网吧的时候是哪一年?
李南飞:2008年吧,想不起来了。
记者:那你从军队出来之后开始做一些生意,然后你说通过网路接触了更广阔的世界,然后这样的状态,就是出来之后到你组党之前有几年时间?
李南飞:到2012年的时候,我那时候在新疆很多地方还是很活跃的,有很多好朋友,当然有好多好朋友后面的话,有的已经坐牢很多年,失去联系了。
记者:你在中国待了那么多年,在军队待了12年,然后你对社会应该很了解了,你知道中国是不允许组党的。那为什么你还要上?
李南飞:我告诉你,这红线刚开始是没有的,至少我被抓的时候,我当时很自以为是的跟那个国保说,我没犯罪啊,我哪里有犯罪?宪法上写得很清楚,我有言论自由,有集会、结社、组党、游行这些自由,那我有错吗?但是,不是这样的。就从那个时候我才开始知道,原来这个是犯法的,你以为我那个时候知道?我告诉你,那时候我傻逼,我真的以为那个宪法写了,那个东西可以去做,不能!懂吗?因为那个人,那个国保哈密提拿个宪法来读,给我找了本宪法,然后指著给我看,那你睁大眼,你看啊,宪法第一条上写了什么东西?中国共产党的领导。
记者:你这个党叫什么?
李南飞:自民党,其实全称就是自由民主党,因为民主党吧,之前已经有了,之前民主党邀请我去参加,然后我看了党章,我很不喜欢,就跟共产党的党章很像,因为我也学过共产党党章,我也很不喜欢,基本上就是个照抄。
记者:你被抓之后一共关了多久?
李南飞:将近两个月。
记者:当时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放出来了呢?
李南飞:因为他们也找不到任何其他的人,而且我当时也认罪啊。
记者:然后你放出来之后,你的生活进入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呢?
李南飞:每个月15号,我记得很清楚,每月15号必须雷打不动的去报到,如果15号的那天是星期六和星期天的话,你得改到星期一也要去,报到要汇报自己的思想,见了哪些人,跟谁见面了等等之类的。我要是说假话说错话了,他马上会帮我纠正,有一次纠正我之后了,我就知道我完全被监视了。
记者:这样的状况就持续了多久?
李南飞:到2016年的时候,我以我父亲病重为由去安徽老家,就是照顾我父亲嘛。我就趁著这个机会,然后我到了云南景洪,从景洪的打洛偷渡出去,去了缅甸。
记者:那是2016年,你什么时候决定要跑出来的?
李南飞:其实严格的讲,他们在抓我进看守所的时候,我的大脑就在思考,计划著怎么样逃走。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件事,怎么样可以从这个里面出去,怎么样从这里出去了之后,怎么样才能够离开中国?
记者:你当时在所有的途径当中,尤其是伊林,它离边境已经很近了,为什么你会选择从安徽你父亲那边再出来呢?
李南飞:那是因为当时我已经知道联合国在曼谷有一个机构,联合国难民署在那边。你如果从这边跑到哈萨克斯坦的话,那基本上你就没救了。哈萨克斯坦周边都是什么样的国家,你怎么样从那个地方一直窜到文明的国家,难度太大。第二条最后选择去了曼谷,去了泰国,这条路看来也是很愚蠢的,但是没有选择。总比你去哈萨克斯坦可能稍微好一点的。因为到那里的几乎是没有任何机会。走到文明的国家,你要穿越几十个野蛮国家。
记者:你现在可以具体讲一下你这个计划,你当时计划的是哪几个步骤?
李南飞:这里面的话,首先要解决几个问题。首先是要解决你要到一个地方去,你如果去了不应该去的地方,会被报警。就简单的讲,打个比方,我跟国保大队说好了,我去安徽的某一个地方去,就我父亲的那个地方,那么我一定中间买票要刷身份证,对吧?无论说是买机票,还是买火车票,我都要去刷身份证,对吧?我身份证有我的名字,有我的身份证号码,刷完之后,公安的系统里面就知道这个人去了哪个地方?当然,如果说我不是去这个地方,我多走了几步,到其他地方去,行不行?不行,我试过了。
记者:你说过你第二次去你父亲那里,当时是什么计划?
李南飞:第二次就直接走了,因为我那时候已经准备好了身份证的复印件,把我的身份证拿东西包起来,然后把手机拆了,重新换了一部手机。我从养老院的老人那里,我就把养老院老人,推著他,然后去移动公司办了一个全球通的漫游业务的卡,然后到了从合肥的火车站,我专门找了一个特别特别偏的地方,我从网上找那个售票点,就是比较偏的,不是在火车站的。因为只有在很偏远那个火车站去买票的话,因为他是需要挣钱的,是私人的,那些售票点都是,它不会很严格的。我就上了火车,一路到了云南,从云南然后到了景洪,这个时候我就完全靠那个身份证的复印件,就跟我在新疆的那个身份证号码也不一样,中间的名字也不一样,一路然后到了边境。到了边境,然后我找了当地的摩托车,摩托车把我送到了打洛,然后摩托车300块钱就把我送到了小勐拉,就到了缅甸。
旁白:李南飞甚至无法与家人告别,就匆匆离开了中国。让他没想的是,自那以后的八年里,他都只能滞留在泰国。
记者:刚才我们讲到,你到了缅甸,然后这个时候你知道自己怎么从缅甸到泰国吗?
李南飞:不知道。但是按照常规的路线,我走不了。因为在景栋那里有缅甸政府军和地方武装的几个关卡。而那个关卡的话,如果我没有旅行证,我是根本不可能通过的,会被抓住,然后送我回中国。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知道这件事了,我就花了两三天的时间都在那里找其他的路,看能不能不到那个检查站的位置。有好心的一个寮国的船长,它是货船。我就跟他问,我说我想去泰国,他听不懂,我记得那个地图嘛,那边的信号不好,但是GPS还可以看到,我就说我要去泰国的清盛?他没说什么,就说上上上,我就给了他500块,人民币500。他还很开心,一路上都把我照顾得很好。他那个船啊,只要是路上有人招手,他都停,就把人带一下,一整天,然后就在船上拍了那张照片,就是我现在经常用的头像,就是船上拍的。我当时坐上那个船,我觉得我自由了,这下好了。第二天的时候,就把我送到清盛的对面,还在寮国那里,一整天在寮国那边,他就没让动。最后我才明白的,他是想等著晚上的时候把我偷偷的送到泰国这边。我这边下船了,到了那个马路边上我才知道泰国的车是左行的。下了车之后,我就开始想这里还不能停,这边还危险。
记者:那是几月份?
李南飞:四月。
记者:那个时候天气已经很炎热了,是吧?
李南飞:热了热了,已经开始热了。于是我就想著,我这个时候打开我的手机就有信号了,因为我手机办的是漫游嘛,我就随便从那个地图打开之后搜了一下酒店,然后在那个地方,在清盛的一个酒店随便点了一下。到那个酒店之后呢,我就想住店。结果那个酒店说了要护照,我没护照,没有护照的话他就说不行,住不了,我说那谢谢,我扭头就走了,我害怕有事,我就试著打开地图在周围找,就找了另外一个酒店,就那个酒店没有要护照就让我住了。然后就到了曼谷,开始找了一个泰国人的烹饪学校,就专门教老外做泰国菜的一个烹饪学校,就是民间的小学校。完了就住在里面,住了一个多月我才找到联合国在哪。然后才开始跟他申请难民。这样我才经历了到泰国的第一个阶段。身上也没什么钱了,我就开始联系人、找人看看有没有办法找什么工作,联系到了其中的难民,难民介绍说有一个到芭堤雅去拍视频的工作,就是给游客拍旅游的视频,说是可以赚钱。然后到了芭堤雅,我就在那里开始打工。
记者:这个时候你已经向联合国递交了申请,是吧?
李南飞:对,五个月以后拿到了正式难民了。杨崇在那待了将近一年多,然后有一天请我们吃饭。说是我今天很开心,联合国给我正式难民了,然后很开心。
记者:这里就说你自己。
李南飞:不,这里你听我讲。杨崇他夫妻俩拿到联合国难民正式身份,他们在那里已经待了一年多,终于拿上了。他们说的正式拿上了,我还挺替他们开心的。结果没想到,过两天,联合国就通知我,说是我联合国难民卡批下来了,让我过去。这是非常规的。我当时还是心里很开心,但是我很低调,没有跟任何人讲。
记者:当时你觉得为什么你这么快呢?
李南飞:因为我是警方抓我的那张纸(通知书)我都带在身上了,而且我说我自己的事情,所有东西都跟他们讲,包括他问你是不是共产党员,我说我曾经是共产党员,这些事我都说了。当时我就感觉,没准我很快就能离开泰国了,哎呀,太好了太好了!结果没想到就这么一晃八、九年就过去了。
旁白:以上是李南非讲述他的移民故事上集,我是王允,下次节目将播出下集。 △(转自自由亚洲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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