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有文明社會產生之時,乞丐這一特殊的羣體便伴隨左右。他們作爲最底層的貧民,反映了一個時代的特徵。中國歷史上歷朝對乞丐都有收容救助的制度。宋朝時就曾禁止在嚴冬乞討,以避免乞丐凍斃街頭,同時官府提供乞丐的吃住。明代對這一問題尤爲重視,政府把他們整編起來,由地方團頭管理,並嚴格地限定了乞丐的聚處及活動範圍。
爲了消除無業遊民,晚清政府一方面採取傳統賑撫政策,發放「恩賞米石」,收養老弱病殘,設立粥廠,收留災荒與戰爭性無業遊民;另一方面,政府採取了一些新的措施。在「振興實業」的口號下推廣「工藝局」,「收養貧民,教以工藝」,爲乞丐流民創造自食其力的條件。
民國時,丐幫中還出現過自發的「乞丐互助會」組織,羣丐選出會長,多次到商會請願,要求商會通知各商家把施捨零錢數目增加一倍。商會表示無法推行,並提出可以介紹「乞丐團」的成員去粥廠喝粥。
從歷史上各朝官方對待乞丐的寬容態度可以看出,因爲貧困、天災等等因素,社會上存在乞丐和乞討行爲是正常的現象,但是現在,一個消滅乞丐的運動似乎正在官方的認可下開始進行,由一個名爲「隨手拍照解救乞討兒童」的活動開始。
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教授於建嶸在1月底設立了題爲「隨手拍照解救乞討兒童」的微博,其中在新浪微博上設立的站點至今已有超過11萬人關注。
據媒體報導,網民拍攝街頭行乞兒童照片,並上載到該微博供家長辨認,至今已有上千張照片被上載,其中尤以來自廣州、長沙和廈門的乞討兒童爲多。此舉引起大批網民加入其行列,併成功讓至少六名被拐兒童獲解救。
公民關注社會問題,對弱者和受害者施以援手,本身是好事和善行,值得提倡,也無可厚非;但是,有另一種不同的聲音也在網絡上出現。
首先,剛剛發起的這場針對被拐兒童的打拐運動不是新事物,近年來,由於政府不作爲,黑幫綁架拐賣兒童現象猖獗,兒童失蹤遭拐賣事件屢屢發生。不少家長爲尋找孩子,放棄了工作,有的幾乎傾家蕩產,常年奔走於各地,幾乎成了「專職尋訪人」。
2010年9月29日,有來自河北、江西、湖北、廣東、福建等多地的30多名家長在北京拉開長達百米的「尋子牆」海報,尋找自己的失蹤子女。衆家長在北京街頭擺圖尋子,反遭警方抓捕關押。
拐賣和乞討是兩件事情,大部份乞討的兒童不一定是被拐賣來的;乞丐是社會底層,任何社會都存在這樣的底層。因爲疾病、運氣、人生挫折等等因素,總有人會被擠壓出社會邊緣。有乞丐父母,就會有小乞丐,被拐賣兒童只是乞討兒童中的一小部份。這場活動現在已經發生了乞丐父子被強制送去驗血的事情,所以這種聲勢浩大的打拐行動已經殃及了許多真正的乞丐,他們的生存環境更加艱難。
其次,拐賣之所以屢屢發生,是因爲有市場需求。爲什麼人們要買孩子?買孩子來幹什麼?如何解決這些問題,有誰來解決這些問題?這些本來需要由警察、司法等部門解決的問題反由民間承擔,說明了政府的失職。藝術家艾未未對此評論道:隨手拍行乞者,是在尋求正義名義之下對受害羣體的再次傷害,是集體無法律意識和學者煽情的違法做法,是對政府不作爲行爲的危機轉嫁。治標不治本是迴避,這種迴避是邪惡政治體制得以維持的根本,也是賣乖文人諂媚手段。以不法手段爭取公正是倫理喪失,更危險。
第三,是「隨手拍照解救乞討兒童」行動出現的時機和背景,看幾個對此的評論。網絡作家天理認爲:要知正當浙江溫州樂清市蒲岐鎮寨橋村53歲的村主任錢雲會被一輛大型工程車壓斷了脖頸,網友追查真相白熱化的時候,本來作爲事件調查員之一的於建嶸,在高調追查「樂清土地徵用中的問題」的時候,突然間一百八十度來轉風,在微博上推出「打拐」運動,有效地轉移了要追查錢雲會死亡真相的朋友的視線。全民打拐,錢案也就被遺忘了,這與官方透露要整肅網絡是多麼的巧合。
人民大學教授張鳴在推特上表示:錢案官方已經透出了要整肅網絡的信號,恰在這時,有人在微博上推出打拐運動,有效地轉移了視線,全體打拐,錢案被遺忘,多麼巧合。
對於這場解救乞討兒童運動,官方一反常態地支持和配合,表示「加大對乞討賣藝行爲打擊力度」。於是,對真正的乞丐很可能採取措施嚴打,乞丐「消失」了,社會「安定」了,社會「和諧」了,但苦難根源仍在,直至悲劇再次輪迴。
不少人都可能會在看了媒體對被拐賣兒童和父母重逢的報導圖片後而感動流淚,是的,我們應該爲這些幸運重逢的個體感到高興和感動。但是,人們不應該忘記,在中國,每一次公衆感動的背後都隱藏着一種罪惡,從多難興邦,到最近的解救乞討兒童,莫不如是。如果我們僅僅滿足於感動,而不去認清並且面對背後真正的罪惡,那這種罪惡將會一再發生,直到最後我們自己也將會被奉獻出去,就如同唐福珍,或者錢雲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