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耶魯大學有權選擇是否授予張藝謀榮譽博士,但我並不贊同耶魯大學校長對其的評價,因爲一個喪失了靈魂所在的藝術家,一個願意爲政治服務的藝術家,註定將在歷史中被湮滅,更遑論什麼「永載史冊」。在我看來,張藝謀正是這樣的一個藝術家。
曾經的我也很喜歡看張藝謀拍的電影,特別喜歡看其反映普通老百姓的電影《紅高粱》和《活着》;然而,慢慢的,曾經視「拍商業片是一種墮落」的張藝謀,卻將拍片重心從文藝轉到了商業上,並通過唯美、精緻的藝術形式將一個個顛覆傳統的主題悄然地傳遞給觀衆,他的電影也因此失去了靈魂所在,這尤其體現在電影《英雄》上。
在《英雄》中,張藝謀將在歷史上 「焚書坑儒」並實行苛法的秦始皇演繹成了一個熱愛和平的人士:他之所以要進行戰爭,只是爲了用戰爭消滅戰爭,要通過統一天下來消除戰亂,重新讓人民過上幸福安康的生活。影片中的秦始皇甚至對刺客如此表達道:「寡人孤獨一人,忍受多少責難,多少暗算,無人能懂寡人之心。就連秦國的滿朝文武,也視寡人爲暴君……」
在絕美的藝術包裝形式下,如此的演繹讓衆多不了解史實的人、包括不少外國人相信了秦始皇殺人果真是不得已而爲之。也是,了解史實的人又有多少呢?據說這部影片是中共政府資助拍攝的,聯想到影片的內容,有些東西似乎已經是不言而喻了:喜歡爲殺人者辯護的除了嗜殺者外,還會有誰呢?
與之異曲同工的還有張藝謀執導的歌劇《秦始皇》,同樣在內容上回避了秦始皇殺戮建國的歷史事實,而且由於其劇情冗長、演唱乏味在美國的演出遭到了惡評。據說演出的贊助方也是中共政府。
或許正是張藝謀這種善於以精美的藝術包裝來顛覆史實、按照中共的意願表達主題的能力博得了中共領導人的青睞,2008年奧運會開幕式的總導演這個光環不出所料地落在了他的身上。然而,「精美、絢麗、壯觀」的開幕式背後是對中華傳統文化的曲解,是對中共血腥暴力的宣揚,是對人性的摧殘。此時的張藝謀不再單純是藝術上的張藝謀,而更多沾染上了政治意味。或者此時的張藝謀會嘆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真的是這樣嗎?
不由得想起了當年納粹德國時期最爲著名的女導演萊妮‧裏芬施塔爾。當年的她因爲才華橫溢,所以被希特勒選中拍攝記錄片。她所拍攝的最爲著名也最爲人詬病的是《意志的勝利》。
《意志的勝利》是一部記錄1934年在紐倫堡召開的帝國代表大會的記錄片,它顯示了納粹政府如何通過宣傳而發展壯大,希特勒是如何運用他「無與倫比」又令人恐懼的語言能力煽動羣衆,並向他們灌輸納粹思想的。爲了拍攝這部影片,希特勒給裏芬斯塔爾提供了空前的拍攝條件:無限制的經費,一百多人的攝製組,無數的聚光燈,16名一流攝影師、30臺攝影機所組成的規模龐大的攝影隊,22輛配備司機的汽車和身着制服的機動警官,全部隨時聽命於裏芬斯塔爾調遣;紐倫堡甚至爲拍攝還專門修建了特殊的橋樑、塔和斜坡路,使裏芬斯塔爾的攝影機能夠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一個納粹官員還把自己的豪華別墅提供給攝製組下榻。
希特勒的願望達到了。對於藝術完美追求的裏芬斯塔爾指揮着她的攝影大軍,採用多視角的拍攝成功地渲染了現場氣氛。而且,她要求電影中的所有畫面都要確保在最美的光線下、最美的角度下,以正確的曝光與拍攝角度來拍攝。此外,裏芬斯塔爾對電影節奏與動感表現恰到好處的把握,使得這部電影成爲一部在視覺表現上酣暢淋漓的作品。影片完全符合納粹當局的意圖,藝術精湛,很有美學追求,被納粹頭目們稱讚爲 「傑作」。《意志的勝利》於1935年首映,並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許多人因此決心聚集在希特勒的旗幟之下;影片也使裏芬施塔爾成爲「國家社會主義自我標榜最有想像力的宣傳員」。可以說,這部影片在宣傳上獲得的巨大成功是「不可饒恕的」。
事實上,在納粹統治時期,許多有良知的藝術家都不願與獨裁者合作,他們不是流亡國外,就是被投入了集中營,甘願爲納粹服務的只是少數人,裏芬斯塔爾便是其中最突出的一個。她崇拜希特勒,認爲是希特勒使德國人擺脫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的長期蕭條和民族自卑感。這一信念,直到戰爭給全世界造成毀滅性災難,她才醒悟過來。1939年9月,裏芬斯塔爾被邀請去波蘭拍攝閃電戰的勝利,5天時間裏,她對於戰爭的無情和德國士兵對待波蘭俘虜的殘酷感到十分震驚。她開始不再想爲政治宣傳效力,但她作爲納粹藝術的招牌卻再也改變不了了。
二戰後,裏芬施塔爾是第一批被送進監獄的電影人,她被定名爲納粹的同情人並幾次遭到逮捕,其導演生涯也隨之結束。1949年她從監獄出來後,改行做了攝影師。2003年9月8日,享年101歲的裏芬施塔爾去世,但至死都不願承認自己所犯的錯誤。
對此,生前的裏芬施塔爾曾一遍遍重複道:「我只是一個藝術家,不太關心現實,只想留住過去的所有美好。」但一直批評她的藝術家蘇珊‧桑格塔則說:「在真相和正義之間,我選擇真相。而裏芬施塔爾則選擇了美,哪怕它是一種帶罪的美。」
的確,藝術貌似與政治無關,然而當政治企圖以藝術面目示人時,藝術如何可以完璧?從有毒的荊棘中生長出來的玫瑰,也永遠是「帶罪的玫瑰」。不知像張藝謀這樣的藝術家們是否可以從裏芬施塔爾的經歷悟到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