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马克思一家在风和日丽的时候和朋友们去伦敦郊区散步或郊游的时候,他们的身后都跟着一个身材壮实的女仆。她挎着沉颠颠的装满食品的篮子,背着塞满杯盘碗盏的包裹,到了目的地还要张罗吃喝,收拾残汤剩羹。
她叫海伦-德穆特,马克思一家叫她琳衡。她出生于贫苦农民家庭,幼年时就到马克思的丈人威斯特华伦家做佣人。到了燕妮出嫁的时候,她被当作陪嫁。马克思并没有拒绝这份活礼,而是照单全收。或许他认为雇佣劳动是万恶的,而无偿奉献则可以受之无愧。
马克思一家对这个女仆倒是十分信任,除了让她包下一日三餐和家常杂务,还把紧巴巴的财务交给她。于是琳蘅白天要操持一家数口的衣食,晚上还要在灯下把一个铜板掰作两半。对主人的几个女儿她更是视同己出。
但是琳衡对马克思的奉献还超出了家务和财务。1850年,琳蘅怀孕了。马克思和燕妮之间于是爆发了可怕的争吵。当孩子出生时,马克思说服了他的忠诚战友恩格斯去承担这个责任。他需要为这个孩子说清来龙去脉,不能让人以为琳衡怀的是外面的野种,那样他倒是没了干系,但却有辱工人阶级导师的家风。因此频繁地出入他家门而又是单身汉的恩格斯成了理想的入选。这个婴儿取名为亨利-弗里德里希-德穆特。“弗里德利希”就是恩格斯的名字。
马克思当然不让这个私生子留在自己的家里,于是这个叫亨利的婴儿被送到一个工人家里寄养。后来小亨利倒是可以去探望自己的娘,只是不能走正门,而必须从厨房的边门进去。
恩格斯死在马克思之后。虽然在马克思的葬礼上,他把这个半辈子靠他的钱生活的思想家赞美成了完人,但对一件事始终耿耿于怀。他患喉癌而死,临死前不能说话,在一个纸盘上写下了:“亨利-弗来迪是马克思的儿子,图西把她的父亲理想化了。”弗来迪就是那个男孩,而图西是马克思的女儿,当时在恩格斯身边,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洁白无瑕,亨利真的是恩格斯的儿子。
琳蘅死于1890年。她在马克思家里干了一辈子,到头来两手空空,什么都不是,连“雇佣劳动者”都不是。她的儿子后来倒是当了机修工,成了名副其实的雇佣劳动者。但他没有像他父亲严密推理的那样对革命有兴趣,而是改良主义工会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