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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城監獄沒有女看守,卻不乏女犯。文革期間的秦城女犯,大多是女人送進去的。有本事在秦城監獄私設公堂的女人當然不是普通女人。這樣的女人全中國只有兩個,即「第一夫人」江青和「準第一夫人」葉羣。
陸定一夫人嚴慰冰,無疑是秦城女犯中骨頭最硬的一個。嚴慰冰因寫匿名信辱罵葉羣,於一九六六年四月二十八日關進北京市看守所,是文革期間所有女政治犯中第一個身陷囹圄的。林彪葉羣不時查問審訊進展情況,林彪甚至在案組報送的材料上,批了一句令人心驚肉跳的話:「我要把嚴慰冰殺十次!」嚴慰冰既然受到如此「青睞」,專政部門當然要給她最高「禮遇」。看守所派了六個女警官、六個男警官監管嚴慰冰一人。
一九六七年二月十一日清晨,嚴慰冰被押往秦城。關於秦城監獄,嚴慰冰有這樣的回憶:「車進監獄,換穿黑色囚衣,原先舊時衣着絲毫不見面了。我住的是單身囚室,一進囚室,那巨大的鐵柵欄自動鎖上了。一個胖看守對我說:「你!這死囚!硬不低頭伏罪。如今,先要把你的威風打掉!這叫先整態度。」他隨即用手銬鎖住我的雙手,一面嘮叨着:「這叫自動銬。老老實實沾光些,若是亂動、亂折騰,便越咬越緊。」又說:「你不知道年月日吧?可以告訴你:今天是一九六七年二月十一日。」還說:「從今起沒有你的姓和名,6707是你的姓名....只許你規規矩矩!不許你亂說亂動!」
監獄領導下命令說:「你!案情嚴重,態度惡劣!不配享受政治待遇!規定:(一)不準曬太陽;(二)不準洗澡;(三)不準閱讀書報!」
那是真正的人間地獄。每天夜晚,半夜三更的時候,汽車叭叭地響起來,那是又批犯人被送了進來,犯人進來的時候臉上蒙着黑被牽着分到各個牢間我在99號,這是一個六平方米的斗室,水泥地潮溼冰涼,床離地只有七寸高,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得關節炎和風溼病。一個水泥的抽水馬桶,水管的總開關在外面如果看守人中認爲有必要燻你一下的話,只悄悄地將總開關關上,裏面就一滴水也沒有。 動輒得咎。
看守帶着衛兵不論白天黑夜可以隨便打開囚室門,用棍子猛打我;或者在三九寒天要我光着腳板在水泥地上罰站,一站就是一個上午,下肢抽筋、發麻....」
在嚴慰冰眼裏,囚室如死地,審訊室就比死地更慘酷了。據她回憶,審訊室完全是隔離的。不管裏面怎樣慘叫,外面是一點動靜也聽不到。審訊時,主審官先宣佈三條紀律:第一、必須正面回答問題,比如問你是不是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你必須回答是,不許說不是;第二、不許不回答問題,就是不許拒絕回答審判官提出的問題;第三、不許做小動作,即不許咳嗽、不許打噴嚏、不許搔癢、不許喝水....
在審訊時,犯人必須首先立正,這種立正的姿勢很奇特,兩腿不許併攏,要繃得直直的,兩臂也要伸得直直的。對於老年人來說,這種姿勢是很難做到的,因此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有時也可以坐一會兒,可是隻要有一句話回答得不好,馬上又要立正,或者就是拳打腳踢。嚴慰冰的幾顆門牙就是被秦城監獄的打手們打掉的。
嚴慰冰記得審訊時的慘象:「也許是許久沒有見陽光,也許是窩窩頭、老菜幫子熬湯、臭醃菜營養太差的緣故,我的頭髮大把大把地被揪落下來,散落在我的面前。我掙扎着想把身邊的頭髮揀在手裏,伸開十個指頭在地上抓。姓張的和那瘦子使勁踩我的手背,他們穿的是軍皮鞋,不僅踩還使勁地搓揉,我五個手指的皮肉被搓爛了,鮮血淋淋....」拳打腳踢之後,犯人還不能躺下,否則就會說是裝死,馬上把犯人從地上拖起來往牆上撞,一下、兩下、三下....然後,那鮮血淋漓的手,竟被戴上反手銬。獄吏們以虐爲樂,居然稱之爲「蘇秦背劍」。
陸定一在秦城監獄也曾遭受「蘇秦背劍」的刑罰(現在有的法輪功修煉者就處以此種刑罰),即一隻手繞過脖子伸到背後,另一隻手彎到背後,爾後把兩隻手銬到一起。嚴慰冰則被反銬了四十多天,手不能拿到前面來,吃飯時用口去咬。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在獄中熬了十多年而不死的嚴慰冰終於獲釋,告別了被她稱作是「人間地獄」的秦城監獄。出獄時看守還威脅她:「裏面的事情不許講出,誰要講出去,就讓他再進秦城監獄。」但這已經嚇不倒嚴慰冰了,於是我們才能得知這樣的一段故事。
多年的秦城生涯,給嚴慰冰留下了難以平復的精神創傷。剛出獄時,她完全不能走路。也不能見親人和熟人,一見到他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神經,整夜整夜地失眠。聽見汽車叫,會使她神經反射地想起秦城監獄來新犯人的情形。晚上躺在床上,監獄裏的鐵門聲、開罵聲、慘叫聲經常在她耳邊迴響。經過了漫長歲月的休養調整,她的精神狀態才逐漸恢復正常。
嚴慰冰這半個多月一直在搞「偵察」。每天一早她就來到天安門廣場東側的公安部門口,在樹陰下放好小馬紮,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地仔細打量着每一個到公安部上班的人。她恨透了秦城監獄那幫打手,特別是其中一個禿頂的傢伙。這禿子曾「用那硬菸灰缸專捶我的後腦瓜,好一頓毒打。末了,他使勁把我往牆角推,我被摔出老遠,摔倒了,三個門牙被打斷了,嘴脣破裂了,滿口是鮮血,我把血吐在審訊室地上....」嚴慰冰對此刻骨銘心。
第二天就開始尋找那個打手。不知道打手的名字,沒有關係,秦城監獄屬於公安部,山不轉路轉,總有一天他會去公安部辦事,就去公安部門口等他。嚴慰冰猜得一點不錯,文革終結了,可文革期間殘害無辜的打手們並沒有都因爲文革的終結而受到清算,那個禿子就仍然在秦城監獄上班,偶爾還要在一個月內到公安部去一兩次。
就在那天去公安部聯繫工作時,他被火眼金睛的嚴慰冰盯上了。看到禿子那熟悉的身影,嚴慰冰心中一陣狂喜:半個月的辛苦沒有白費,這小子終於給我撞上了。但她仍然不動聲色,從從容容地繼續守候在大門口,等禿子出來時「複覈」一次,免得萬一看錯了人。一直等到中午。那小子飯飽酒足之後,慢悠悠地從公安部大樓踱了出來。剛走到大門口,嚴慰冰出其不意地跑到他面前,大喊一聲:「邵名正,你還認得我嗎?」邵名正嚇了一跳,看見面前站的是昔日「專政對象」嚴慰冰,他完全沒有了「專政機器」的凜凜威風,一張麻臉刷地變得煞白。嚴慰冰向公安部負責人反映了禿子助桀爲虐的暴行,禿子終於受到了懲罰。
正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時間一到,必然要報。江澤民及其幫兇們受懲罰的日子屈指可數了。
摘自1999年6月23日新華通論壇(陳德海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