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禍》被認定爲「政治預言小說」,對大陸未來的變局的「種種變數,和那雪崩般的坍塌,悉盡描摹出來,寫得驚心動魄。中共政權在強人辭世、法西斯青年軍人搞暗殺搶班奪權,大軍區司令們見風使舵,東南裂土,少數民族獨立等一系列崩潰程序中解體,一環環都彷彿是無解的死結,一直引向核子戰爭、大饑荒、瘋狂的全民族大遷徙; 神州淪爲地獄,人退化爲獸;由中國的滅頂之災再擴散爲世界性的大劫難。人類文明整個崩潰了。」
王力雄說:它「不是在爲未來的中國構想了一種可能,更重要的是這種可能是建立在現實的土壤之中。」(《黃禍》卷首附文)
王力雄還說:「如果現實真按照我的描寫兌現,倒會使我毛骨悚然」。
今年一月的「天安門自焚案」真的就按照 王力雄的描寫所兌現,使所有善良的人們毛骨悚然 。
由香港《亞洲週刊》編輯部組織來自全 球十四位文學名家,聯合完成了一項「不可能的任務」:「二十世紀中文小說 一百強」最近已經揭曉:描寫中共勾心鬥角、倒行逆施、 最後導致中國社會崩潰的王力雄政治預言小說《黃禍》獲第41位。
《黃禍》出版至今的十年,四個「最」的走向如何?首先中國人口又增加了上億,人均資源因此更少,生態也遭受更多的破壞,中國人的慾望有增無減,社會道德卻繼續江河日下,因此四個「最」更加「最」,它們之間的關係也就更加失衡。這說明《黃禍》描寫的深層危機沒有消失,而且仍然在發展,那麼《黃禍》描寫的災難就仍然有可能發生,不同的只是災難由什麼引發和表現爲什麼形式而已。沒有《黃禍》那些故事,也會有別的事使那深層危機浮出水面。
故事還可能繼續
其實《黃禍》故事中使用的元素這幾年已經有不同面目的出現。《黃禍》開篇寫的是大水,98年長江不是發了大水嗎?波及兩億人口,造成兩千多億的損失。那災難的背後原因就是人口過多,砍伐森林、圍墾湖泊、堵塞河道等,造成了生態的失衡。
《黃禍》中發水的是黃河,98年的黃河卻是一大半時間無水入海,那當然也是一種生態災難。黃河斷流的天數91年是16天,95年122天,97年226天,斷流長度也從131公里增加到704公里。危機加深的速度是驚人的。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搖籃,斷流的意象比發水還令人沮喪。黃河近年沒發水跟北方持續乾旱有關。其實黃河自身的泄洪能力早已驚人下降。98年花園口1號洪峯的流量僅爲58年的21%,水位卻超過58年0.56米。下游黃河有幾百裏高懸空中(高出河南新鄉20米,高出開封13米),一旦遇到洪水決堤,破壞將難以估量,成爲推動危機爆發的引信完全可能。
目前中共黨內雖然看似偃旗息鼓,然而黨內鬥爭說穿了就是爭奪權力,只要權力結構是專制的,得到權力就只能通過鬥爭,平衡必定就是暫時,發生鬥爭才是必然。而社會的基本矛盾從底層向上傳遞,最終也會引發高層鬥爭,不同的利益集團都會在高層尋找自己的代表,由此形成向上的凝聚和富集。只要有一天社會的深層危機浮上表面,眼前平靜就會立刻打破。
臺灣現在採取對大陸不介入的對策,但是臺灣的當權者和百姓不會不明白,近在咫尺的大陸是躲不過去的。只要大陸仍然由中共統治,臺灣頭上就時刻懸着利刃。面對這樣的威脅,我不太相信一旦有一天只需要臺灣助一把力就能在大陸推翻中共,臺灣仍然會不介入,那不是幫助大陸,是在救臺灣自己,現在只是還沒出現那個時機而已。
設想未來,如果中共再繼續鎮壓下去,人民失去基本生存權的時候,那麼風起雲湧的暴動示威就會使中國發生動亂,再加上天災人禍,經濟萎縮,這塊土地無法再養活如此多的人,被求生欲驅使的中國人就一定會走出國界,走向世界。
現在只是爲了掙多一點錢,他們都不惜冒死偷渡,將來面對的是生死之交,難道能指望他們坐以待斃?當年幾十萬越南人漂洋出海震動了全球,如果百萬、千萬、上億中國人走向世界,將導致怎樣的反應鏈條?最終造成什麼結局?現在雖然無法預料,但可以確信那必定是致命的。
99年4月25日,上萬法輪功信徒包圍中南海,震動了中共,也震動了世界。隨後的《亞洲週刊》說《黃禍》預見了氣功團體的強大能量,並稱「文學的洞見往往出奇的準確」。
王力雄說,我則在祈禱,《黃禍》中後面那些可怕的故事千萬不要再繼續成爲現實。
十年來,我的內心沒有隨時間的過去而放鬆,反而越來越強烈地感到劫難正在逼近。無疑會有人認爲我把問題極端化了。我說中國面臨生死存亡的關頭,但類似的說法歷史上從未斷過,中國國歌的歌詞也有「中華民族到了最危急的時刻」。哪個年代的憂國之士不曾擔心中國要亡?
對此,首先應該談的不是危機,而是中國目前爲什麼會這樣穩定?如果真存在那麼嚴重的危機,爲什麼現在看到的現象是相反?而我恰恰在這種穩定之下,感到着最大的危機。
今日中國除了政權以外,沒有任何有組織力量可以在整體上對社會進行整合。政治反對派、意識形態、國家化軍隊、宗教、公民社會那些任何完善社會所不可缺少的整體性整合機制,不是已經死亡就是被剷除,或是在壓制下無法生長。唯一的整體整合力量只剩下中共政權。中國社會在這種情況下前所未有的穩定一點也不奇怪的,因爲目前在大陸,除了獨裁政權本身,已經沒有任何力量能夠「凝聚」社會,「引導」人民,足以對暴力政權形成挑戰。一切都只能在獨裁中共政權的指揮棒下運行。
所以,當今中國的基本狀態是這樣的: 就是一隻政權的桶裝着十四億人的散沙。散沙內部進行着活躍而無序的分子運動,而桶因爲失去信仰的凝聚也已經「脆化」,從毛澤東時代的鐵桶變成了今天的玻璃桶。當然散沙無論如何不會挑戰桶,哪怕桶是玻璃桶,這就是今日中國在外人眼裏顯得穩定和繁榮的原因所在。
但是,這穩定並不是吉兆,卻應該說蘊含着極大的危險。危險在於,萬一一次意外的震動使那玻璃桶破碎了呢?──唯一的整合就會喪失,社會就會失控,那時的中國將會怎樣,能夠怎樣呢?所有的危機將一同爆發,桶裏的散沙也就會漫天飛揚,無法收拾。
有人也許會說,中共政權垮了難道天就會塌?車到山前自有路。歷史有過多次大起大落,政權崩潰也層出不窮,不都過來了。不錯,歷史有多種可能,但今天中國與過去的不同是, 我們今天面臨的狀況可能比過去任何時期都要絕望,獨裁的中共可能馬上就遭遇一個碎片化乃至粉末化的墜落過程,而被它矇蔽甚深的中華子孫所遭遇的最終災難非常可能是毀滅性的。人類歷史曾數度發生過大文明的毀滅,我們沒有理由盲目相信中華民族一定不會滅亡。
嘲笑這種擔憂是容易的,但遠不如正視這種擔憂對中國更有益。「杞人憂天」頂多是白費了憂慮,而「不見棺材不落淚」卻會在看見棺材時悔之莫及。前者的代價微不足道,後者的代價卻是承受不起。生活常識經常告誡「以防萬一」,那麼哪怕未來發生危機的可能只有萬分之一(何止),我們也只用萬分之一的力量應對,十四億中國人中就至少應該有十四萬人投入爲危機做準備。而事實上有幾個人?且都被視爲「有病」。
悲觀論者不一定全是在扮演糟糕角色。古人教導「臨事而懼,三思而行,好謀而成」的慎行原則,就是要多考慮不好的可能。從這種意義上,悲觀有其獨特的價值。然而悲觀論者面臨一種悖論,人們如果聽信他們的預言,做出了努力去防止,他們的預言就會落空,也就會因此被譏笑爲杞人憂天。
所以萬能的上帝爲了避免這種尷尬,做預言時總要附加一個條件,就是人們全都不信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