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民会和布希谈些什么?大国领导人见面,对重大利益进行某种程度上的交易大概免不了,不过这种交易不会公开。除此之外,冠冕堂皇的话也一定要说。 “战略伙伴”之类的话大概说不出口了。但是有三、四句话,看样子是会谈提纲中的基本口径,非说不可的。
第一句话想必是“我们一贯反对任何形式的恐怖主义。”这句话,既有必要说给布希听,也有必要说给中国老百姓听。外国人听语言,中国人听口气。布希总统听了,会感到宽慰;中国老百姓听了,会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本国领导人的高大,不愧为“以我为主”,一贯正确,独来独往的世界级领袖。这句话里边,还蕴涵著只宜意会不宜言喻的弦外之音。
布希在9月20日的主旨演说中已经明明白白地揭示了恐怖主义和纳粹主义、法西斯主义、极权主义之间的血缘关系,把它们并称为“二十世纪最暴虐的主义”。这是极为重要的,因为美国在伤痛之中崛起,反对“二十世纪最暴虐的主义”的决心将更加坚定。这样的决心还会影响美国对冷战后世界新秩序的构想。
因此,定义恐怖主义和纳粹主义、法西斯主义、极权主义之间的血缘关系,对中国领导人来说必然引起警觉和惶恐。事实上,有切身经验的中国人一定会由彼及此,联想到极权主义;因为毛泽东的文革、邓小平的六四、江泽民的镇压法轮功都可以列入极权主义的经典教科书。在这种情况下,中国领导人一定不可以不撇清与恐怖主义的关系。所以,分析来分析去,“我们一贯反对任何形式的恐怖主义”这句话是非说不可的。
第二句话也许是“我们主张反恐怖主义应该在联合国框架里进行。”这句本来不好意思启齿的话,现在可以启齿了。因为朝鲜战争是半个世纪以前的事情,外国人忘了,中国的第三代也忘了,大家都忘了毛泽东的抗美援朝根本没有通过联合国,忘了联合国军倒确确实实是联合国组织的。此一时,彼一时,中国已经是安理会的有否决权的常任理事国了;而美国也不能在象二次大战刚刚结束是那样来影响联合国了。
第三句话大概是“不要损害伊斯兰教徒。”听起来有道理。在布希总统已经明确宣布坚决反对和切实防止宗教歧视和民族歧视的政策之后,中国领导人依然屡屡表态,显然想告诉穆斯林们:中国政府是尊重伊斯兰教的,在时时刻刻替你们著想,是你们的天然盟友和永久保护人。但愿如此。中国的包括穆斯林在内的教徒们当然希望在自己的国家里看到宽容,看到一切教徒、异教徒和非教徒的心灵的安宁,看到各种宗教活动都能够自由自在地进行,都能够摆脱政府的管制和支配而免于恐惧。
第四句话一定是“不伤及无辜”。“不伤及无辜”无疑是美好的愿望,虽然很难出现在古往今来的战争实践中,但是永远存在于善良的人们的心田里,有时还会跳跃在合纵连横的辩士的舌尖上──这要看说话的是什么人,不能一概而论。但愿现在中国的军委主席真的能够向美国的三军统帅上一课,讲讲中国自己“伤及无辜”的惨痛教训!但是作为中国人,我首先希望他在中国境内办一件易如反掌的实事,把邓小平当年天安门广场“伤及无辜”的行为宣布为非法,把中共中央当时所作的结论彻底颠倒过来,恭恭敬敬,诚心诚意,为六四的死难者默哀祈祷,昭雪平反。这件事应该做。
所有这些,说明在国际社会倡议原则有多难。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容易,真正为使世界人民免于恐惧作出真正贡献实非易事。各国都可以很快找出他国的的“双重标准”。中国政府在国际社会上的影响力不大,与大国的地位不称,其中重要原因是中国政府对内继续奉行极权主义,对内对外实行双重标准,“内外有别”。为了抗拒他国对中国的“低人权标准”和“不民主”的批评,中国领导人只有放弃在国际社会的发言权和影响力,言称“内政”、“坚持互不干涉的原则”。长此以往,固步自封,等于自闭国门,对中华民族的长远利益无疑是有害的。
载于《信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