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多歲的張春花一年前出於義憤,舉刀砍殺了親生兒子,400多名村民聯名上書,才使她得以頤養天年;然而張春花萬萬沒想到,更大的災難在一年後降臨在兒子遺孀及3個年幼的孫子、孫女身上——

  2000年4月30日上午10時許,河南省內黃縣公安局刑警大隊的電話鈴驟然響起:該縣六村鄉後化村王勇利的妻子和三個年幼的孩子被殺,王勇利服毒自殺被送到鄉衛生院搶救。

  令人想不到的是,被殺之人竟然是一年前被新聞媒體報道,在社會上引起極大震撼的「慈母殺子案」的當事人張春花已亡的兒子的遺孀及他3個年幼的兒女,年齡最大的才7歲,最小的僅3歲。

不孝逆子將母逐出家門

  提起去年殺死親生兒子及今年兒子遺孀和三個孫女、孫子被殺,張春花流下兩行渾濁的淚水。她45歲時,長年臥病的丈夫撒手歸天,給她丟下5個年幼的兒子。她靠着一條扁擔賣菜掙錢,先後爲4個兒子蓋起房子娶上了媳婦。

  等到小兒子長大成人,已是油燈將盡的她又將3間臨街門面房全部租出去,用租來的錢爲她疼愛的小兒子邵秀凱娶上媳婦。邵秀凱成親不到一個月,便在妻子的鼓動下不辭而別,雙雙下山西「打工淘金」去了,一去就是6年。

  1998年,邵秀凱帶着妻子和三個孩子回到前安村。看着窮困潦倒的兒子和3個穿着破爛的孫子孫女,老人傷心地哭了。哥嫂看到五弟歸來都十分高興,爭着爲孩子做衣做鞋,還送錢、送糧。老母親看家人團聚,忍不住喜上眉梢。然而,老人做夢都日思夜盼的兒子、兒媳已經變成了「討債的魔鬼」。

  邵秀凱夫婦安頓下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母親和4個哥哥算賬。他說3間門面房是他的,每年的租賃費按1500元算,6年得給他9000元;6年責任田的收入也要一次算清。他勒令正在3間門面房裏居住的老母親限期搬走。老母親不搬,他就手持撬棍上房頂,在母親住的房子上捅了幾個窟窿。並將房屋後牆扒開與廁所連在一起,逼得老人無處安身。無奈,老人只好求助於法律。

  在法庭上,邵秀凱當着法官的面指着母親大罵。法庭判決3間門面房歸母親所有,責令邵秀凱爲母親修繕被搗毀的房子。邵秀凱不但不執行法庭判決,反而將母親住的房子全部拆除。將母親趕出了她居住了一輩子的家。

  法院以不執行判決將邵秀凱拘留。母親卻心疼兒子,懇請院領導法外施恩,將她的兒子放回家。

  邵從拘留所回來,不但不思悔改,反而把所有的仇恨都歸結到母親和哥哥身上,他認爲是他們把自己送進了大牢,是他們在合夥與自己作對。於是對母親、兄長的仇恨和隨之而來的報復行動逐日升級。

忍無可忍 慈母手刃親子

  前安村村委會主任邵東現告訴記者:邵秀凱多次用不堪入耳的語言,當衆辱罵自己的母親。對幾位兄長更是兇暴殘忍,他放出風說,「要像剝兔子一樣將4個哥哥一個個剝了。」

  邵秀凱的一位鄰居說:那天,邵秀凱夫婦來到二哥家,見了老母親就辱罵,老母親跟他們論理,邵秀凱竟喪心病狂地上前抓住老太太的前胸衣服,將老孃摁在地上,老太太動彈不得,憋得喘不過氣來。這位鄰居發現不對勁兒,跑出去叫來老四、老大,這才扯開邵秀凱,把母親從地上扶起來。邵秀凱認爲兩個哥哥與自己過不去,對兩個哥哥大罵,並趁四哥不注意,手持鐵鍁向四哥頭上劈去,四哥躲閃不及,一鍁砸中前額,血流如注。

  一次,邵秀凱將二哥家從自己房子上扯過的照明線剪斷,二嫂找邵秀凱夫婦評理,被邵秀凱的妻子代社勤抓住頭髮摁倒在地上,騎在身上打。二哥過來勸架,邵秀凱手握鐵鍁對二哥說,誰拉我跟誰拼命。二哥眼睜睜看着妻子被人打,卻無計可施。後來還是鄰居上前解了圍。當晚,邵秀凱夫婦手持鐵棍把二哥家砸得一塌糊塗。第二天接着又砸。砸過後,邵秀凱又惡人先告狀,說二嫂將其妻打傷了要求賠償。村委幹部問他要求賠多少錢,代社勤說把她違反計劃生育被罰的一萬元拿出來。村委認爲是無理取鬧,不予理睬。兩口子又告到司法所,後又說司法所幹部處理不公,並將一名司法所幹部打了一頓。接着又住進新建未使用的派出所車庫裏又拉又尿,把車庫糟蹋得不成樣子。

  村長邵東現說,邵秀凱簡直是失去了人性,母親到哪個哥家住,他們夫婦就到誰家鬧,鬧得誰也過不安生。邵秀凱揚言,我打不過你們4個,就一個一個收拾,打不過大人,就毀小孩兒。

  1999年5月14日,四哥發動停在二哥門前的機動三輪車時,未注意到邵秀凱的孩子在車上玩,車一動,孩子嚇哭了。代社勤跑過來對四哥大罵不止,髒言穢語不堪入耳。邵秀凱站在一旁爲妻子吶喊助威。4個哥哥忍無可忍,一齊動手,將邵秀凱摁在地上,想教訓他一頓。這時邵秀凱的母親突然手持菜刀發瘋似的衝上去,對準趴在地上的邵秀凱的脖子上猛砍下去……

聯名上書 村民力保「兇手」

  在談到殺死兒子時,60多歲的張春花平靜地說,她並不是一時衝動殺死兒子,老五禍害全家,出事是遲早的事,與其讓邵秀凱把弟兄幾個整死,不如自己動手除掉逆子,保全其他幾個兒子及家人平安,反正自己也是快死的人,還不如一起死掉乾淨。

  眼看着呼嘯的警車將白髮老人張春花帶走,「殺人償命」的古訓沉重地壓在每一個村民心上。不知是誰想起了「聯名上書」的辦法,於是400多個村民紛紛在寫好的請願書上簽字、摁手印,希望法院對張春花法外施恩,從輕處置。

  經過周密的調查取證,內黃縣法院刑事庭公開判決:由於張春花屬義憤傷人,且邵秀凱有明顯過錯,故從輕判處張春花有期徒刑4年。判決書下達到前安村後,在村民的支持下,張春花向中院提起上訴。與此同時,邵秀凱的妻子代社勤也以縣法院判決不公,其兄長亦負刑事責任爲由提起上訴。

  市中院經審理認爲,此案在全市影響較大。張春花義憤殺人,錯在其子,判處有期徒刑4年,仍顯不盡人意,遂對張春花作出從輕判處,改判有期徒刑3年,緩期5年執行。

爲夫伸冤 新家再現危機

  邵秀凱死了,殺死兒子的張春花也被公安部門從輕判決。代社勤無論如何不能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她不準邵秀凱屍體入土,要把邵秀凱的屍體「囚」在三哥邵秀林屋裏,用磚把門窗壘起來,當成他的墳墓。五月的天氣已是燥熱難耐,隨着時間的一天天過去,邵秀凱的屍體散發出的陣陣惡臭,讓鄰居們無法忍受,強烈要求將屍體下葬入土。僵持了半個月,內黃縣公安局副局長趙連喜帶領民警在前安村村委會的配合下將邵秀凱屍體強行掩埋入土。

  帶着3個孩子住回孃家的代社勤不甘心這樣的結果,決心爲夫報仇。她請來算命先生爲自己卜了一卦,那位算命先生告訴她,邵秀凱和她的婚姻是「斷頭婚」,如果再嫁,就得找家住東北方向、與她同歲、且大她100天左右的男人結成夫妻,那才是上等婚姻。一向迷信的代社勤對算命先生的話深信不疑,決心按照這個條件尋找新的歸宿。

  1999年秋,代社勤經人介紹和王勇利「見面」,在得知王勇利家住二安鄉(六村鄉東北方)、與她同歲且大她105天時,代社勤堅信這就是她命中所尋找的丈夫,和王勇利的姻緣一定是美滿幸福的。見面後的第二天,代社勤就毫不猶豫地帶着3個孩子住進王勇利家中。

  「閃電」再婚後,代社勤對王勇利很好,但卻經常提及前夫之事,希望王勇利能替她報仇雪恨,幫她奪回「屬於」邵秀凱的三間門面房。她要王勇利陪她一起去安陽中級法院、省高級法院告狀,並說等3個孩子長大了,還要報復邵家弟兄,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王勇利怕殃及自己和父母,又覺得冤冤相報何時了,在陪代社勤去了一次安陽中級法院之後,就不肯再去,還勸說妻安心過日子,不要再告狀了。後來見妻子不死心,王勇利就趁她外出之際,一把火將妻子求人寫的狀子、蒐集的「證物」材料燒得乾乾淨淨。代社勤回來後,非常生氣,與王勇利大鬧一場。自此,代社勤像變了一個人,沒完沒了地和王勇利鬧上了。她每天早上睡到日上三竿還不肯起床,更別說爲丈夫做早飯、到責任田幹活了。

  今年陰曆3月29日,是代社勤的前夫去世一週年忌日,代社勤要求王勇利一起去給前夫邵秀凱上墳,王勇利沒有答應,代社勤沒有和他吵鬧,只是態度變得更加消沉、陰冷,常常故意在他面前說前夫如何對她好,如何懷念前夫,並說不能爲前夫報仇,就對不起前夫。沒辦法,從不會做飯的王勇利學會了蒸饃、做飯。代社勤常因家務瑣事與王勇利吵鬧不休,王勇利提出離婚,代社勤不同意。王勇利見離不成,只有維持着過日子。可是,代社勤經常要死要活地鬧個沒完,漸漸地,王勇利的心涼了。

不敢殺雞 卻敢連傷四命

  在內黃縣看守所內王勇利對殺死妻子及兒女一事供認不諱。他說事發前一天,因壘壁牆夫妻再次發生衝突,兩口子都覺得過着沒意思,不如拼了(一起死)。

  次日早起,他準備出去打工,讓妻子做飯,妻子不起床,只管矇頭睡覺。這時他又想起平時妻子掛在嘴邊的「早死早託生,早死早年輕」。就對妻子說拼了吧,妻說拼就拼,毫不讓步。當時他想自己和妻子一死,小孩也沒人養,就先把小孩淹死。他趁妻子代社勤矇頭大睡之機,先後將5歲的兒子和7歲的女兒淹死在水桶裏。

  之後,他就手掂斧頭衝向正在睡覺的代社勤,說要跟她拼,不知道王勇利已經殺了人的代社勤把眼閉上讓他砸,他就用斧頭背砸向代的頭部……他擔心妻子沒死,一閉眼又朝妻子砍了兩斧頭。然後,他又殘忍地把小女兒也殺害了。隨後又拿出家中常備的安眠藥吃了48片,並喝了一些氧化樂果,躺在床上等死……

  就這樣,在邵秀凱慘死後短短一年的時間內,心胸狹隘,報復心切,刁蠻成性的代社勤也帶着三個無辜的幼子追隨而去,邵秀凱一家至此滅門。這一連串的悲劇的發生,給我們留下的思索是沉重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