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制污染 癌症村民每週用針頭刺穿肚皮排水自救(多圖)
 
人民報記者唐颯芮綜合
 
2013年7月22日發表
 



2013年6月3日,潁上縣沙潁河,漂在水面上的死魚。



這是官媒「中國社會新聞調查中心」拍攝的圖片,比這可怕的污染還有許多許多。一個精神被污染的國家,一切物質都必然會被污染!



2004年至2006年淮河流域水環境與消化道腫瘤死亡圖集。


【人民報消息】「我告訴他們,國家疾控中心多年的研究證實,得癌症跟水污染有關。一個村民笑着說,這個不用研究我們也知道,研究出來又有什麼用呢?」新京報記者王瑞鋒寫道。

記者王瑞鋒今年對河南沈丘癌症村進行了兩次實事求是的報導,一次在2013年7月20日,一次在6月28日,他告訴國人:由於人爲的水污染,淮河水殤,河南沈丘縣一年癌症死亡兩千人!

6月3日,穎上縣新集鎮,65歲的李良波撩起上衣,一排排肋骨凸顯,腹部的疤痕很是顯眼,「食道切了一部分,我還能多活幾年。」

他2011年查出食道癌,他手術完的第二天,67歲的哥哥李良如,因食道癌被推進手術室。


67歲的李良如2011年查出食道癌。
李良波勸苑洪亮趕緊做食道切除手術。思前想後,2013年初,苑洪亮上了手術檯,突然又告訴醫生不做了。「做了也是死,還花那麼多錢。」

「幸虧沒做手術,有的做了接着就死,你還能多活幾年。」劉永凱安慰苑洪亮。

十年間,劉永凱送走的鄉親,不止100人,如今他也患上了嚴重的胃病,「送的死人多了,心也硬了,自己得啥算啥吧。」

2013年6月4日,中午,麥收時節。幾臺小麥收割機在麥田裏來回穿梭後,大大小小的土包驀然浮現,瘤一樣穿插在平整的土地上。

走近一看,全是墳。

烈日下,下灣村東隊隊長劉永凱站在麥地裏,「這個是張元春,肝癌,那個是王超祥,食道癌……」他抬手指着這個那個的土包。

劉永凱今年69歲,當過40多年的農村赤腳醫生,下灣村每有癌症病人去世,都會請他來斂屍。「癌症病人走的時候很痛苦,比較難看,家屬們自己不忍看,就叫我斂屍。」

劉永凱說,村民平時很少去醫院體檢,一旦身體有了毛病,到醫院一查,基本都是癌症晚期,「活不過三個月。」每年,他起碼要去火葬場七八趟。

官方處理過的淮河水竟不能喝

90年代,沙潁河的上游,河南沈丘縣石槽鄉孫營村的李志軍看到,散發惡臭的黑水甚至燻死了兩岸的草木。而不出半個月,這些劣五類黑臭水就會流到下游劉永凱所在的下灣村。

下游居民飲用經處理的淮河水後,噁心、腹瀉,自來水廠被迫停止供水54天,導致百萬民衆飲水告急

1990年,劉永凱50歲的二弟被診斷出肝癌,沒過多久便死去。癌症對於村民是個新事物,村民碰到劉永凱的家人,遠遠地躲着走,認爲癌症會傳染。

此後,越來越多的村民發病死亡,下灣村開始恐慌,也逐漸懷疑與飲用沙潁河水有關。

劉永凱從壓水井裏取的水,呈現五顏六色,一開始是藍色,澄清一個小時,變成黃色。

而在安徽宿州埇橋區的楊莊鄉伊橋村,源於江蘇徐州的奎河流經這裏,村民郭良心取井水洗土豆和藕,水很快會變成藍色。

但對於村民來說,「不吃這樣的水,哪有水吃呢?」

下灣村民多次找潁上縣反映問題,試圖改善飲水,未果。劉永凱從沙潁河裏灌了兩瓶水,帶到阜陽市衛生局求檢測,衛生局不給檢。村民湊了1000多元,讓劉永凱疏通關係,他最終從衛生局拿到一份檢測報告,「內容很簡單,就說沙潁河水質污染很嚴重」。

拿到報告後,劉永凱回到潁上,拿出報告,縣裏還是不搭理。

2001年,生產隊長劉永凱50歲的妻子也查出肝癌。不到半年,妻子離世。回憶這樣的情形,劉永凱面色有些悽然。


6月4日劉永凱站在妻子墳前。
2005年9月,潁上縣縣長到沙潁河視察。車隊經過下灣村時,劉永凱突然跪在車隊前。縣長問,「同志,你有什麼想法?」劉永凱說,「我們村死人死得太多,我太傷心了,求你想想辦法,給我們打口深井吧!」

十餘年來,這個不足1,000人的村落,近200名村民被檢查出胃癌、肝癌、食道癌、肺癌、乳腺癌等各種癌症,陸續去世。目前三分之一的村民患有肝炎。

墳羣越來越大,越來越長,像新築的一道堤壩,把下灣村圍擋在沙穎河邊。

變質的河流

今年76歲的苑洪亮,曾是沙穎河上的一名老縴夫,以河維生了一輩子。

上世紀50年代,沙穎河上商船往復,上游的糧食運往蚌埠、南京等地,日用品從下游運到上游。彼時,商船是帆船,船主會僱傭一名或幾名縴夫拉船。家貧,苑洪亮從15歲開始就當了縴夫。

商船經常在新集附近停歇,周邊村民擺攤賣茶食,久之形成新集鎮。沙穎河漸漸成爲新集鎮人賴以維生的「口糧田」。

整個小鎮的飲用水,也完全取自沙穎河河道。

苑洪亮還記得,上世紀80年代以前,人們用木桶從河裏打水飲用。有錢的富戶人家,會划着小船,到河心取水……

在馬路上曬了一上午麥子的苑洪亮注視着墨綠色的河水,沉浸在回憶裏,風吹過河堤,夾帶着腥臭的味道。

「昨天上游來了壞水,味今天還沒散。」苑洪亮說。

上世紀80年代開始,地方政府爲了經濟效益,放任各種製革廠、造紙廠、玻璃廠、化肥廠紛紛出現在沙穎河兩岸。大量的污水直排入河。從80年代初到90年代末的近20年間,清澈的沙穎河變成黑臭水,小鎮居民打河水飲用的日子一去不復返。

沙穎河上游,距離下灣村不足200公里的河南沈丘石槽鄉孫營村,48歲的李志軍年初查出肝癌。

沈丘縣一年癌症死亡兩千人

當記者進入李志軍黑黢黢的瓦房時,他正躺在堂屋的木床上,試圖用胳膊肘撐住床板,坐起來吃藥。

肝腹水已使他的肚子腫脹如鼓,看起來像一名懷胎十月的孕婦,加上他的頭部較小,整個身體顯得極爲不協調。記者說深知用這樣的比喻來形容一個苦難的農民十分不恰當,但現實就是如此荒誕。

彼時,記者已經走訪了十多個癌症村,聽聞了許多癌症病人的故事,但如此悽慘的現狀,還是頭一次見。

今年年初,李志軍被查出肝癌晚期,醫院建議其回家治療。

見到李志軍之前,在下灣村,聽過劉永凱講述他妻子的故事,與李志軍的情況類似。

劉的妻子也是肝癌,肝腹水導致肚子腫脹。爲了讓妻子過得舒服一點,劉永凱用吊瓶注射器做了一個簡易的排水裝置。每週,他都要用針頭刺穿妻子的肚皮,針頭一段連接一個橡皮導管,腹水和着血,順着導管,排出體外。劉的妻子在半年後死亡。

像是在聽一段恐怖故事一樣,記者感到頭皮發麻。

直到見到李志軍時,記者王瑞鋒說:我才明白,每一個癌症患者,都在用各自的方式,爲生命做着最後的努力。

李志軍能做的,就是自己坐起來吃藥。佈滿油污的桌子上,擺着一瓶消炎藥和一瓶護肝片。

李志軍嘗試了幾次,還是坐不起來,鄰居跑到門口,把李志軍正在曬麥子的妻子馬桂梅喊進來。或許是太熱太勞累,這個農婦的嘴角起滿了泡。

這是一個極其貧窮不幸的家庭,李志軍有一個學習優異的兒子,但手臂殘疾,已經輟學打工。整個家庭完全依賴馬桂梅維持着。在崛起大國裏,這種家庭並不鮮見。

在男人面前,馬桂梅並不避諱談論死亡,「他黃土都埋了半截了,能吃完這瓶藥吧。」爲了讓自己的男人活得舒服一點,這個農婦唯一能做的,就是多花12塊錢,買一瓶護肝片。

在沈丘縣石槽鄉孫營村,李志軍只不過是癌症患者中的一個,也是爲數不多活着的病人。

沙穎河發源於河南伏牛山區,流經豫皖兩地,是淮河流域最大的一條支流。淮河受污染的支流遠不止沙穎河,奎濉河、渦河等其他區域,同樣被污水侵蝕。

90年代,李志軍曾看到的,沙穎河的上游,散發惡臭的黑水甚至燻死了兩岸的草木。而不出半個月,這些黑臭水就會流到下游劉永凱所在的下灣村。

2010年,疾控中心編着的《淮河流域重點地區死因監測分析結果彙編》顯示,這一年,宿州埇橋區惡性腫瘤死亡人數2150人,沈丘死亡1724人。比全國惡性腫瘤平均死亡率高一倍,與同區域的對照區相比,甚至高達四五倍。

2013年6月25日,《淮河流域水環境與消化道腫瘤死亡圖集》數字版出版,首次證實了癌症高發與水污染的直接關係,沿河區域多癌症村,個別區域癌死亡率高於離河較遠區四五倍。

記者告訴他們,國家疾控中心多年的研究證實,得癌症跟水污染有關。一個村民苦笑着說:這個不用研究我們也知道,研究出來又有什麼用呢?

因爲自來水管壞掉了,馬桂梅又開始飲用污染過的沙穎河水。當天,村委會來人告訴馬桂梅,她還欠着兩個月的自來水費。馬桂梅大嚷:你看床上躺着那個,真是一分錢都掏不出來了!

李志軍默不作聲。這個48歲、幹了一輩子瓦工的男人,似乎已經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只有談起他的房子的時候,眼睛才散出一點光芒,「這個房子是1980年我自己蓋的,很結實,當時村裏人人都羨慕。」

在離開石槽鄉時,一名農民說,這裏是多災多難的地方,不僅有癌症村,還有愛滋村。更不幸的是,去年當地興起平墳運動,一些新亡的癌症和愛滋病人,墳頭也被推平。他們在這個世界似乎什麼都沒留下,除了痛苦。

6月28日報導當天,早晨8點半左右,沈丘縣的宣傳官員打來電話斥責:「你採訪了這麼多地方,爲何單把沈丘放在標題裏,是不是對我們沈丘有意見?」並稱報導是給沈丘傷口上撒鹽。

而劉永凱也告訴記者,已經有人找到他,「不要對記者亂說!」

記者最後寫道:撒鹽的不是新聞媒體,受苦難的亦非政府,當年粗放甚至掠奪式發展帶來的代價,卻讓百姓用生命償還。淮河水殤,苦的是那片流域的人們。眼下最重要的是救助貧困的癌症患者,不要再讓污染水源使更多人患病。

其實,水源的污染並不是最終的污染,也不是唯一的污染,體制的污染才是中國一切死亡污染的最終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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