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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骨怵然的祕密處決
 
2002年8月13日發表
 
【人民報消息】(編者按:有人說,文革徹底地把中華民族五千年的美德和良性摧毀掉,人們都把責任指向四人幫和毛澤東,可是有沒有人注意到,這場浩劫的參與者是九億人民。文革結束了,每個人都說自己是受害者,每個人都在控訴,可是有沒有人在被窩裏想想,自己是不是這場浩劫的推動者?是不是這場空前的磨難的製造者?是不是那無數個慘案中的鼓掌者和麻木的旁觀者?……是什麼使得自己成爲這場劫難的參與者?是人性的墮落?是自私心的驅使?文革留給我們每一個人許多深思的問題。如果我們再次面對同樣的迫害運動,自己是否會選擇保存和挽救心中那可憐的一點點的善念和同情心,維護正義;還是選擇助紂爲虐或者麻木地高高掛起?三年前,江澤民發動對修煉「真善忍」的法輪功進行殘酷迫害,三年來我們的心都是怎樣擺放的?中國人的精神在這場迫害運動中,該走向何方?)

據說,現在的知識青年最崇拜比爾·蓋茨和索羅斯,一個是世界首富,一個是亞洲金融風暴中的大贏家。在這兩個跟鉅額美元有關的名字面前,當代青年的精神現實已昭然若揭。

我並不想非議這種務實的潮流,我所擔心的是,當我們的時代牢牢地記住了經濟指標,物價漲幅,明星的出鏡率,粗劣的廣告詞的同時卻又能象忘掉一塊抹布一樣地忘掉了那些不該忘掉的人物與事件,比如說文革的苦難,以及遇羅克、張志新、黎九蓮這些人。他們是真正的中國的脊樑。健忘的中國人將他們從記憶中抹去,將是不可估量的損失。尤其是黎九蓮,一個酷似秋瑾的女英雄,和遇羅克一樣,是文革這一劫難中僅有的幾個清醒者之一。

一九七零年,黎九蓮思想的疑問開始指向紅極一時的「林副主席」,並且不知深淺地對「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偉大理論」產生了懷疑,還加以抨擊。她天真地將自己的思想所得寄給正在「解放軍大學校」裏服役的男友,沒想到,她的男友是一個無恥的小人,爲了「提幹」,竟將這些信件交給了上級。黎九蓮迅速被捕,但由於隨之而來的「批林批孔」,獲得了釋放。真正讓人悲痛的是,文革中沒有死的黎九蓮,卻在一九七七年一個血腥的日子被五花大綁地推上了囚車。

黎九蓮被祕密地拖去另一個城市執行死刑。囚車快到這個城市時,一輛救護車跟了上來,剛貼近,兩輛車都停了,兩名穿白大褂的人匆匆爬上囚車。四個人高馬大的武裝警察一下將黎九蓮扳轉身,衣服往上一擼,來不及使用麻醉藥,一把鋒光閃閃的手術刀在她的右腰處劃開一個馬掌大的口子……沒幾下,一個滴着鮮血的腎,潑剌剌地落在潔白瓷盤上。醫院的一間手術室急等着這個腎,它將馬上移植到一位革委會幹部身上……猶如一個竈眼,匆匆地往裏面塞進了一些藥棉、紗布,沒有人打算給她縫合……

這是驚人而讓人窒息的。一邊是勢單力薄的思想者,一邊是告密的叛徒,全副武裝的警察,呼嘯着的囚車,鋒利的手術刀,不知去向的腎……面對這段無可告白的歷史,任何的言辭都是蒼白的。黎九蓮的腎,是我們時代一個恥辱的記號,可惜,沒有人記住它。文革結束後,社會上充斥的都是控訴的聲音,沒有人懺悔:大家都成了受害者,沒有人承認自己曾經把自己的老師和朋友打得頭破血流。我常常在想,那些對真正的受害者拳腳相加,或者把人迫害致死的人現在都在哪裏呢?更具體一點說,黎九蓮的男友,身上長着黎九蓮的腎的「領導幹部」,以及那些用手術刀割下黎九蓮的腎的醫生們,現在都在哪裏呢?假如這些具有切膚之痛的追問沒有人起來應答,中國人的精神現實就還不能說有希望可言。

什麼時候,當我們在黎九蓮那隻不知去向的腎面前感到恥辱時,真正的精神建設可能就開始了。這個問題,是被金錢衝昏了頭腦的一代中國人遲早要面對的。

[原載一九九八年六月九日《南方都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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