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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产主义没有了,只剩下共产党
朱学勤先生在《访美五题》中讲到,他在波士顿时,房东是中国移民,有一次他问房东:美国到底是甚么?只许说一句话。房东出语不凡:“美国啊……市场是资本主义的,政府是社会主义的。”朱先生拿这话问着名经济学家杨小凯,杨先生居然也说“他是说美国的福利政策超过国内,此言不虚。”这就是说,就社会福利而言,资本主义的美国巳经比社会主义的中国更社会主义了。 共产主义经济理想早已不存在 事实上,美国还不是最社会主义的,从英伦到北欧,其福利政策更甚于美国:相反,中国的福利政策不仅是比不上美国,而是根本所剩无几!公费医疗改革了,福利分房一九九九年截止了,铁饭碗成了泥饭碗,连“下岗”制度前些时候也巳悄悄取消,国有企业祗保留五百家……所有过去声称是体现了“社会主义优越性”的种种制度,如今已荡然无存,那么,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这两个概念在大陆几乎是等同的)还剩下甚么呢? 显而易见,作为经济理想的共产主义早已不存在,剩下的仅仅是作为政治手段的共产主义--即共产党。 回溯共产主义思想和运动的早期历史,可以作一个简单概括:马克思提出一个目的,设计了一个指向暴力的社会理想共产主义:而列宁则发明一种手段,缔造了一种强制实现理想的制度性暴力。作为共产主义革命先锋队的共产党组织。几乎从一开始,暴力就已强暴了理想,手段就已经挟持了目的。 英藉匈牙利作家凯斯特勒的着名小说《中午的黑暗》(一九四一年)就是以共产主义运动中的目的与手段为主题的,作者借小说中人物之囗,一再指出共产主义实践的根本原则是“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而吉拉斯的《新阶级》(一九五六年)则对此问题也有清晰的分析: “当代共产主义有一项主要特征,它使共产主义所用的方法和别的政治运动所用方法迥然不同;…它溯源于共产主义者要用一切手段以求促进其理想主义的目。等到目的变为无法实现时,手段也就越来越粗暴…这个新的剥削阶级爬上政权的宝座后,打算抬出它的理想主义目的来替非理想主义的手段辩护…党的代言人喊叫道∶目的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一切都算不得甚么。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社会主义。”对此现实,吉拉斯更作出了也许是至今为止最深刻的批判∶ “有史以来,还没有过一个理想的目的是用非理性的,不人道的手段达成的,正如历史上没有一个自由社会是由奴隶造成的一样。最能表现目的的实质及其伟大者莫过于用以达到目的的手段。假如必须要用目的来替手段开脱罪恶,那么一定是这目的在实质上有卑鄙的地方。真正抬高目的,并使一切为目的而作的努力与牺牲有道理的,是手段,是手段的不断改进以臻完美,合乎人道,与增进自由。” 根据凯斯特勒和吉拉斯的论述,可以作出一这样的引伸:在共产主义运动的早期,共产主义是目的,共产党是手段:到了凯斯特勒和吉拉斯的时代,目的和手段却颠倒过来;共产主义成了手段(通过公有化掠夺财产,然后再私有化中饱私囊),共产党倒成了目的。不是共产党为了共产主义而存在,而是共产主义为了共产党而存在! 红旗还能打多久? 最后,到了我们的后邓小平时代,连共产主义这个名义也束之高阁。在经济上,当今中国与毛泽东时代根本是南辕北辙:中国与毛泽东时代的连续性纯粹是政治上的。中共仍本能地、机械地勉强维系着一党独大的垅断机制,但实质上仅剩一具极权政治的僵尸,也即哈维尔所称的“后极权主义”。目的没有了,祗剩下手段:动力没有了,祗剩下惯性:经济没有了,祗剩下政治:共产主义没有了,祗剩下共产党! 当年胡适一篇《多研究些问题,少读些主义》(一九一九年)就结下了早期中国共产主义者的仇怨,在五十年代中共座庄后更受持续的意识形态批判。不料到如今,世事翻覆,共产党自己反倒是不谈“主义”、祗研究“问题”了:邓小平早已搁置“姓社”、“姓资”争论,而现在甚至连邓小平“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提法也巳撇在一旁,中共全力对付的是入世谈判、高层腐败、走私、爆炸案、下岗工人乃至地下教会种种“问题”……“问题”巳穷于应付,又遑论“主义”? 中国共产主义既已有名无实,空有躯壳而丧失灵魂,经济公有制一去不复返,祗剩下权力私有制,则红旗又能还打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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